卻說多娃做成了焦炭生意。村裡議論說,那都是託他侄兒海海的關係,要不然,一個人跑到那麼遠的南方,人生地不熟的,怎麼可能談成那麼大一筆生意呢?
於是,一些平日裡不大來往的,也跑到多娃家裡來了,閒坐聊天,套套近乎,沒準什麼時候就能用得上呢。就連一向好強的仙兒都感到臉上有光,對多娃也多了幾分溫順。
至於這筆焦炭生意究竟是如何做成的,箇中內情只有多娃心裡最清楚。所以,除了跟哥嫂比以前走得近了些之外,每當村裡人誇他有個能幹的侄兒的時候,多娃總是笑而不語,最多說上兩句諸如海海如何如何對他好、侄兒工作如何如何的忙之類的話搪塞一下。
也因為做成了這筆焦炭生意,汾灣的焦炭廠對多娃也是另眼相待,給了更優惠的供貨條件。
多娃以前在單位的時候就是跑供應的,自然懂得其中的竅門,只是以前沒做過焦炭生意而已。摸上門道之後,多娃又去南方跑了兩次,請人家冶煉廠廠長吃飯、攬生意什麼的。但並沒有去找海海,只是打了個電話,知會一聲罷了。
事情往往會連鎖反應,有正面,也有反面;有直接的,也有間接的,不是嗎?這時候,根兒的二兒子川川早已成家,三兒子河兒也說下媳婦了,只是小女兒嬌嬌還沒嫁人。
對於多娃做成焦炭生意這事,他的侄兒也就是川川和河兒聽了之後心裡就酸酸的,甚至有些生海海的氣。只有根兒夫妻倆對此半信半疑的。
這天傍晚,川川吃過晚飯就東邊屋裡來了。進門的時候,他爹媽、河兒、嬌嬌正準備吃飯呢。“你們吃啦?”簪子問二娃子道。“嗯。”“吃的啥呢?”嬌嬌問道。“滾水籠饃。”
“嘿嘿,怪不得過來了,是打野食來了。”“哈哈,啥話到你嘴裡就變味了。”“還不是呀。”“嘴上不饒人,看你咋尋婆家呢。”“你熬煎的。”
“哎吆,今兒個咱媽還炒了菜了嘛。”“嘿嘿,眊上就想喝兩口的。”河兒道。“嘿嘿,那還說哩。”川川說著就把酒瓶子、酒盅拿了過來。“來,爹,敬你一杯。”川川一飲而盡。
“哎呀,慢些著。”根兒瞅了二兒子一眼道。“媽,來,額也敬你一盅。”“嘿嘿,今兒個這是咋啦,還敬起咱媽啦。”嬌嬌笑著說二哥道。“哈哈,老二肯定有事要說。”河兒也笑著說。
“咱這哥呀,咋說他呢?!丟下親弟兄面不管的,去管人家去了。”川川酒過三巡說。“就是,太不像話了。”河兒也附和道。根兒夫妻倆沒搭這話。嬌嬌插話說:“你們說毬的,敢大哥倒成了唐僧了?!你們乾脆把他撕得吃了算了!”
“那兩年他還不行,額在那裡給人家當保安的時候,他還沒什麼權勢。”“現在敢有權勢了?!”根兒禁不住反問道。“那不是那麼大的焦炭生意都攬下了嘛!”
“哎呀,你們這腦子不行。”根兒感嘆道:“真要有權有勢的話,多娃還能在那裡待了那麼長時間?!”川川和河兒相互看了看,沒說話。
“那明明就是瞎貓碰到死老鼠了,還有權有勢呢?!人家媳婦還不知道咋埋怨你哥呢。”簪子說。“凡事都動動腦子!你們還聽你爹爹說過你哥咋有權勢的?!”根兒繼續說兩個兒子道(柿子灣一帶稱叔父為“爹爹”,爹字重複有小的意思)。
“你爹爹不明說,那是給你哥面子。”簪子也說道。“弟兄面要相互體諒,不然,一準好不了。”“以後再甭提這事兒了!你哥能幫你們的時候,自然會幫的。”
就這樣,根兒夫妻倆數說了兩個兒子幾句,這才把火兒給壓了下去。其實,他們並沒有接到大兒子海海的來信,只是根據這些個情況推測的而已。這些閒話就不贅述了。
也是在這年春天,多娃的老丈人病了。實際上,去年冬天,人就已經生活不能自理了。作為女婿,這沒什麼說的,多娃只好暫停跑生意,去輪流伺候老人家去了。一個女婿半個兒嘛,多娃可以說是盡到了自己的本分。對此,仙兒也挺滿意。
這仙兒本姊妹三個,一個哥哥,一個姐姐。哥哥、嫂嫂還不錯,一心一意照顧老人。就姐姐常說家裡這事那事的,不怎麼去伺候老人,即使來了也總找各種藉口早走。
即便是哪個講該女兒伺候老人這個風俗,她姐姐總是講,人家仙兒光景過得比她好、有工夫,就讓妹妹多伺候伺候。對此,仙兒很不滿,老嘀嘀咕咕的。
到了發喪的時候,按柿子灣一帶的習慣,這嫁出去的女兒是有明確的說法的,就是說做女兒的,除了要獻一架食摞,還要使一班子鼓的(使一班子鼓,就是請一班子嗩吶來吹吹打打)。
鄰居都說,老人歲數大了,壽終正寢,算是白喜事,最好兩個女兒各使上一班子鼓,這樣熱鬧些,也不辜負老人家活了這麼大歲數。
誰知仙兒姐姐卻說,沒必要那麼大排場,使一班子鼓也就行了,反正,她是隻肯出一班子鼓的一半錢。而仙兒呢?一向要強、愛面子,非要使兩班子鼓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