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這天二狗回來了。到這個時候,二狗已經十七歲了,漆匠學得也快要滿師了。在鄉下,出去跟人家學徒,一般都是管吃管住、不掙錢。等出了師,就可以自己幹了,也有那繼續跟著師傅幹、分一點錢的。
當年學徒的時候,葉子就曾告訴過二狗:能不能學會,就看人家師傅願不願意教了。把師傅照護好了,人家才願意教你呢。凡事要多個心眼,師傅幹活的時候,你搭搭手,仔細看著,多偷地學點真本事。
你還甭說,二狗雖然搗蛋,但媽這話他還真記住了。當然,這也是因為二狗本來就對油漆這一行感興趣。感興趣,就樂意幹,而且會盡力幹好的。
二狗雖然不愛念書,但心眼兒倒挺多,老圍著師傅轉,也挺勤快,甚至還給師傅幹一些家裡活兒,泥裡水裡都不嫌。這一來二去的,和師母也熟了。
學漆匠,二狗倒是挺用心,學了油漆的基本功,還跟師傅學了畫畫的技巧,師母常誇二狗長進快。做油漆,可完全靠手上的功夫。這不,自從幹了這油漆,二狗的手就常是腫的,有時候腫得都握不成拳。
只是近些個日子,村裡的油漆活兒開始少一些了。或許是木材少了的原因,或許是纖維板、三合板出現的緣故,更可能是小傢俱廠辦得多了的原由,莊戶人自家打實木傢俱的少了,買組合傢俱的多了,自然,用漆工的也就少一些了。
這天,師徒二人歇息的時候,就閒聊起來。“二狗,你覺得學得咋樣啦?”“嘿嘿,學是學了不少東西,可要像師傅那樣,還早呢。”“基本功回了,曉得咋下手就行了,那技術還有窮盡呀。”
“嘿嘿。”“按理說,你已經滿師了,能自己掙錢了。”“嘿嘿,就是活還粗糙的。”“細心了,再耐心些,就行了。”“嘿嘿。”“這得熬,養性子。”“哦。”
“這一陣子,額老在想個事兒。”“啥事?”“人常說,沒有遠慮必有近憂。你看這社會變化多快呀,滿滿就十年功夫,不少行當眼看就淘汰了。”師傅搖了搖頭說。“哦。”
“你看現有還有補鍋的嗎?”“嗯,不見了。”“粘甕的呢?”“也是。”“打鐵的少了,木匠也沒啥活了。”
“哎,額學過木匠。”“學成啦?”“學了一年多。”“哦,那能幹兩下。”“做個小活兒可以,大活兒還幹不了。”
“哦,現在就磚瓦匠活兒多。”“外還說哩,你眊現今蓋房子的這麼多。”“啊,都蓋的那平房。”“嗯,預製板的。瓦房是沒人蓋了,木料貴得也蓋不起。”聽著師傅的話,二狗有一句沒一句地應著。
“哎,二狗,你姊妹幾個?”“一個哥哥,一個姐姐。”“哦,那你排老三。”“嗯。”“你哥在幹啥?”“在省城唸書哩。”“大學?”“嗯。”
“看不出來嘛,還有個念大學的哥哥呢。”“嘿嘿。”“那你不讓你哥給你安排安排?”“他?”“咋?”“還沒畢業呢。”“哦。多候畢業呢?”“快了,再有幾個月吧。等畢了業,額就去找他去。”
“想得倒美。還沒站住腳,咋幫你?”“哦。”“遠水解不了近渴。這兩年你還得自己想辦法。”“嘿嘿,額能有啥辦法。”“鬼式。你不是學過木匠,也會漆匠嘛。”
“不是都還不行嘛。”“不行是以前那方子不行,手藝總歸是有用的。”“方子?”“就是一個人專幹一行的辦法不行了。工程隊裡還是需要木匠的,也需要漆匠。”“哦。”
“那……”“咋?”“那額跟師傅去。”“去哪兒?”“工程隊呀。”“這孩子,說風就是雨。”“嘿嘿。”“先把手上的活兒完再說吧。”
“到時候可帶上額,哦。”“知道了。唉,這媽歿了,爹又不在,也夠可憐的。”師傅摸了一下二狗的頭說,但究竟能不能帶,心裡並沒有底兒。
可在一塊兒幹三年了,師傅還是挺喜歡二狗這孩子的,又機靈,又勤快。要說真的不管二狗了,師傅著實有些不忍心,也捨不得。
而二狗呢?爹一走多年不回來,媽也不在了,回到家裡總覺得空落落的,不喜歡在家裡待,更不想在村裡頭種地,還是想隨他師傅出去幹,可又擔心姑姑和舅廈奶奶不願意。好在師傅這裡的活兒還沒幹完,二狗心想,等到要出去的時候再給家裡說吧。
基於這個想法,二狗也就沒有給姐姐和舅廈奶奶說。其實,這檔口杏兒也沒太在意二狗。雖然嘴上沒說,但杏兒心裡還是惦念她自己的親事呢,因為已經有一陣了,一直也沒有清平劉家的訊息。
說起劉家恩娃,這話可就長了。恩娃是從小就到了清平的劉家的,劉家爹媽一直當親生兒子一樣,疼愛有加。恩娃也挺懂事,很孝敬劉家爹媽和爺爺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