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步都邁得不大,但每一步都在蠶食瓦雷拉的工作空間。
原本看著解剖書就能弄清手術過程,有一種我上我也行的錯覺,可漸漸的手術越來越難,他只能勉強聽懂主刀的講解內容。
可自從卡維做成了剖宮產,瓦雷拉發現手術徹底上了一個臺階,它變了。更可怕的是,這種變化開始慢慢帶動起了其他外科醫生。
手術步驟開始大幅度增加,從外行眼中的激情變成了痛苦的等待,就算坐在觀眾席第一排也無法消除這種感覺,取而代之的只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他看不清手術操作,也無法記住手術的全過程。
現在乳腺癌的治療方式從單純切除變成了根治切除,雖然只是簡單的措辭更迭,但他甚至都沒辦法想象縫合後的切口走行。
“我好歹是外科手術評論員,(怎麼也得給我一些最起碼的尊重吧)。”
這半句話也許就是瓦雷拉最後的倔強,可惜一輩子在和手術打交道的瓦特曼比他看得更遠。在他的視線盡頭,變革後的外科手術中再沒有外行人的位置,而卡維這臺乳腺癌根治術說不定就是這場變革的起點。
“什麼評論員?你只是一個記者而已。”
簡單的一句話戳破了最後的泡影:“記者只需要把回答公之於眾即可,如果說是已經成熟的手術術式,以你的經驗確實可以評論兩句。可現在是醫患之間達成共識的創新手術,你作為毫無醫療學習經驗的外人沒資格評頭論足。”
“我沒資格?”瓦雷拉的聲音有些顫抖。
這時在旁安心檢查切片標本的尹格納茨忽然插了一句:“別說你沒資格,就連我也沒資格。原因很簡單,因為我不會。”
“不會就沒資格......外科手術竟然已經發展到脫離民眾的地步了麼?”
“至少它的上限已經脫離一般民眾了。”
瓦特曼上前拍了拍老朋友的肩膀,從他手裡拿過了半截煙抽了兩口:“作為帝國銷量最大報刊媒體的專欄記者,報道手術無可厚非,平時有許多小手術可供你選擇。但真到了足以改變外科格局和發展方向的手術,我建議還是避開專業方面的內容,可以多寫寫別的方面。”
“別的方面?什麼方面?”
“比如伯爵和伯爵夫人之間的浪漫愛情故事。”
......
此時,在貝格特精湛的切割技術加持下,卡米尹成功拿到了朱斯蒂娜的面板。
“我拿到它了。”伯爵興奮的開啟麻布袋,露出了裡面的廣口瓶,裡面存放的正是一整張帶有汝頭的面板,“接下去我會讓製革師父把它修整好,最後縫在我的詩集封面上。”
“它就是你心中最美的那顆恆星?”
“是的,當然!”
朱斯蒂娜頭痛得厲害,胃腸不斷翻攪,要不是一整天都沒吃東西,她現在肯定會躺在自己的嘔吐物裡。可在見到這一幕,在見到自己心愛的男人為自己量身定做了人皮書後,她還是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謝謝你,卡米尹。”
“這是我的愛,只屬於你的愛。”
朱斯蒂娜抬不起手臂,只能用手指輕輕敲了敲他的手掌:“去拿紙筆來。”
“你要寫詩麼?”
“不,我感覺身體虛弱得都快說不出話了,沒心情作詩。”
“那你這是......”
“父親昨天剛給我發了電報,我能看出他的擔憂,所以在回電報告訴他一切平安的同時我還需要寫一封回信。”【1】
朱斯蒂娜舔了舔乾裂的嘴唇,繼續說道:“手術成功了,至少現在看起來是成功的。考慮之後的重塑手術,我也必須履行之前和奧皇的承諾,給我的父親寫這封信。”【2】
卡米尹很心疼,緊緊握住她的手:“多休息兩天吧,你的身體太虛弱了。”
“沒事,口述要不了多少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