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巷不大不小,十幾戶窮苦人家湊活過著日子,舊巷取了二十九為名倒不是有什麼寓意,長安全城翻修興建之前此巷緊挨著一條主道,臨街幾十條巷由北順下來為第二十九道,這巷名也就這麼定下來了。
光憑這名也能猜到不會是什麼好地段,窮困地方就圖個簡明易懂,坑坑窪窪的泥石路,雨天一腳踩下去泥漿四濺,黃土牆壁早已被磨損得光滑如鏡。
整條巷的街坊鄰居提不上相依為命,不過在那次京都改建中聽聞拆除舊巷,原戶統統被趕往城外新拓出來的住所,十幾戶人家操著菜刀在長安衙門口跪了一排。
到底是從屍山血海裡殺出來的民族精神,二十九巷的老老小小就那麼用菜刀抵著脖子,長安衙裡這一看還了得,幾十條人命的大案非得拉著自己陪葬不成,趕忙在改建文書上把二十九巷的名字給劃掉。
整天叫囂著自己是京都人,這給捅去城外那麼老遠,那以後回鄉探親還怎麼在那群生瓜蛋子面前擺譜?
二十九巷沒拆保留了下來,雖然在深夜被窩裡還是心疼那筆拆遷費,不過這夥老街坊打那以後培養出不小的革命友誼,畢竟這也算一起拿過刀不是。
不過到底是沒出息的地方出不了人物,二十九巷這麼多年沒見誰飛黃騰達搬出去,動不動哪戶人家嚥氣了還得倒貼幾把黃紙錢,真是誰也別嫌棄誰,都是命。
不過此時的爭吵聲倒不是因為誰又嗝屁了,為了湊份子錢鬧得不可開交,而是關於一鍋粥的問題。
“大娘,你那天可是拍著胸脯信誓旦旦,兩把鹽巴,熬一個時辰,我可都記著呢!”稚嫩的嗓音顯得有些委屈。
“喲,鳳梨你這臭丫頭還找上門了,天曉得你兩把鹽巴抓了多少量,一邊玩去!”大娘到底是老江湖,叉腰瞪眼拍桌子一氣呵成。
“你就是看我發月錢能吃上魚片粥了,妒忌我妒忌我妒忌我!”少女邊喊邊跺腳,小嘴撅得老高。
“誰稀罕了,麻溜讓道!”木門被重重關上。
少女貓著腰在木門洞眼中偷瞄了一會,確認大娘又回屋躺著了,這才委屈巴巴地挪步往家裡走。
...
二十九巷從不缺少惹是生非的混賬小子,吆五喝六的整天沒個正形,巷裡沒日沒夜的就是那幫小癟三的喝罵吵鬧聲,不過這事也有個例外。
每當被叫做鳳梨的少女走過泥濘巷道,二十九巷裡連根針落地的聲響都聽不著,沿道的牆頭上蹲滿了人,那幫愣頭青痴痴地看著緩緩走過的少女,臀後搖盪的黑辮,也撬動了無數少年的心扉。
每次爭執往後誰娶少女過門,所有少年都一副半真半假的作態,不過只有他們自己心裡清楚,為了娶鳳梨可真敢玩命。
...
鳳梨小心翼翼地躲開泥坑,看著腳上那雙嶄新的繡花鞋,心裡總算把那鍋鹹得瘮人的魚片粥忘去不少,轉念想起餘下的月錢還夠買一盒德坊記的胭脂,仰起小臉偷笑起來。
一路蹦蹦跳跳回到院子,用笤帚裡裡外外掃了一遍,將鍋碗瓢盆浸滿清水,拎起木桌上的竹籃又出了門。
明顯在繁雜紛亂的窄巷裡走過很多遍,少女辨路識道顯得輕車熟路,約莫是青石板到底比爛泥灘踩著舒服,輕盈的腳步很快停在一卷厚棉布之前。
咚!
鳳梨剛放下竹籃準備掀起棉布,一聲雷鳴宛如在耳邊炸響,嚇得少女跪坐在地,像一頭驚慌失措的年幼麋鹿。
還沒待其緩過神,又是一道轟鳴聲,劇烈震動甚至掀起了街面上的灰塵,她看著染髒的繡花鞋,氣急大喊道:“啊啊啊啊啊!嶽叔!”
雷鳴戛然而止,厚棉布很快被掀開,探出一張方臉。
嶽峽低頭看了看,無奈道:“叔給你洗乾淨,真不是叔的錯!”
鳳梨板起小臉,委屈道:“嶽叔!”
“一盒德坊記!”
“嘿嘿,嶽叔最好啦!”鳳梨揪著衣角,一臉羞赧。
“噢對了,給你!”少女一拍腦門想起了什麼,乖巧地遞上竹籃。
嶽峽接過竹籃,寵溺地揉了揉少女的頭髮,柔聲道:“府裡幹活累不累?”
鳳梨挖了挖耳朵,扮了個鬼臉:“叔又要講道理了,不聽不聽!”
嶽峽瞅著左搖右晃間走遠了的少女,笑著搖了搖頭。
剛從後院走出來的雲昭看見這一幕,驚恐萬分地撐住桌角,嶽峽居然...居然有戀童癖?
嶽峽重新拉上厚棉布,轉過身子怒吼道:“王八蛋你打鐵不會小點聲?”
雲昭想起其要求的每錘灌力諸身,瞬間憋屈的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