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了伸發酸的臂腕,半睜著眼走向營帳,沿途上穿行而過的軍卒們,都會面帶敬意對雲昭行注目禮,心裡很明白這種敬意和之前的不同,不是因為他的刀有多快,所以十分受用。
晃晃悠悠地走到晨起剛架上的鐵鍋旁,聞了聞裡面翻滾著的香氣,搓了搓手,拿著勺就給自己盛了滿滿一碗肉片粥,湊到碗邊輕輕這麼一嘬,嘖,這才叫做活著。
雲昭一手端著碗,一邊拍著膝,半眯著自我陶醉的起勁,褚八方卻忙得滿頭大汗,牧魄撂挑子躺擔架上了,這幾日車伍的大大小小瑣事都由他一手操辦。
大到選擇行徑,小到進食飲水,活脫脫當上了一個大管家,雖說這隊伍不比剛出城,沒幾個活人了,可該活著的都活著,這不還得謹慎行事。
漆黑車廂的廂門從來沒有開啟過,那個全身籠在黑袍裡的人影只在出城時遠遠望過一眼,但是看著那幾個眼睛恢復清澈,正在進食的持弩人,雲昭估摸著那古怪黑袍肯定有了不小的麻煩。
隨著褚胖子幾聲吆喝,車隊很快有條不紊的繼續上路,對於他這幾日的指揮,皇甫軒也沒有過多的干涉,把嘴閉得很嚴實,一是從行進間任何角度上來看,這位除了長得過於磕磣的大唐邊軍偏將,對於趕路這種事可謂是面面俱到。
二是那場雨夜血戰之後,還能存活下來的人彼此都有點惺惺相惜的味道,也不是尋常軍卒間一起扛過槍的同袍友誼,對於唐人來說,大抵屬於你怎麼也這麼牛掰阿?那我們交個朋友吧,差不多這種意味。
...
隨著距離行程終點的不斷迫近,車隊終於慢慢開始擺脫前幾日的陰霾,在唐境內,類似於外族入侵襲擊這種事,打著燈籠都遇不到幾回。
所以這幾日雲昭一直騎著鐵柱撐著下巴思索,李紅棠這個小女人在乾木草原裡,到底幹了多麼傷天害理的事,才會讓木拓族瘋成這樣。
不過不管怎麼說,車馬穿行間總算有了些許歡聲笑語,行間人們的心情愈發輕快了起來。
在一次駐紮營帳進食的時候,牧魄走下了擔架,雲昭總算也見到了那晚三節車廂內除了李紅棠之外的一人。
看著牧魄邋遢著鬍渣,用僅剩的左手顫顫巍巍地往嘴裡送勺的樣子,饒是見慣了生死的雲昭心裡都有點不是滋味,不過更為納悶的是牧統領心情還挺不錯,不許別人餵食,臉上一直洋溢著笑容,看模樣不像是強顏歡笑。
“這下你總算可以好好清淨清淨,都放下吧,真正為自己活著。”一直蹲坐在牧魄身旁,著一身刺藍色繡花衫的青年含笑說道。
“是阿,從二院畢業了這麼多年,渾渾噩噩,從鬼門關兜了一圈,才發現自己究竟想要做些什麼。”一臉輕鬆夾帶著幾分解脫意味的牧魄,直接勾上了青年的脖子,後者無奈乾笑。
似乎看出了眼前少年的鬱悶與不解,牧魄笑著解釋道:“這是我當年求學時的同窗,席徹,皇六院畢業的。”
少年聞言眉頭皺得更緊了。
“咳咳,你不是對修行一直很感興趣嘛,大唐皇道十二院?”牧魄試探的問道。
少年頭搖得跟撥浪鼓一般。
“這...嘶,你以後會知道的,這位,席徹,六院出來的,會門道的那種!不過你也別怨他,那晚不是藏拙隱忍,入原時取幼獸的時候,他就受了重傷。”
少年迅速抓住席徹的袖口,一臉熱誠。
席徹也不見外,笑著拍了拍他抓著自己的手,溫和鼓勵道:“那晚我感應到了你的刀,很鋒銳,你很好,真的。”
雲昭一臉滿足的收回了手,嘖嘖,這麼多人都看出了自己的天賦異稟,自己將來在修行上造詣大抵也會有個幾層樓那麼高吧。
不過皇道十二院是個什麼玩意,嘶,名號很響亮,我喜歡,以後進一個玩玩。雲昭感受著拂面清風,很滿足,當下很暢快。
...
怔怔望著窗外快速倒掠而過的風景,面色並不是很好看的李紅棠想著心事,藉著為陛下籌備萬壽禮的名號,帶著府上供奉不遠萬里來到草原...終於得到這個物件,卻枉死了這麼多生命。還有東宮的那一位...這,就是自己真正想要的嗎。
看著窗外熟悉又陌生的景色,心中充滿對未來的熱切和茫然,兩種矛盾衝突的情緒讓紅棠郡主的心情很不好,於是正笑得很開心的雲昭又被喚上了車廂。
對周圍一些朝著自己擠眉弄眼的同僚,表達了強烈憤慨過後,雲昭再度開啟了廂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