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啟明見師傅的手抖了一下,餘光瞄了一眼他手上的銀票,瞳孔也瞬間收縮。
“這是晚輩經商十餘年攢下的一半家產,作為天師府救我一命之恩的些許回報。”周斌和紫萱仍然躬著身子說道。
張啟明嘆了口氣,“老夫這心性還是不到家啊,這錢,‘不要’這兩字我說不出口,我代龍虎山天師府上下九十七名弟子,謝過了。”
修行求道……財路法地缺一不可,他們這一代弟子中,家資豐厚可以接濟師門的不多,這近百口人修行所需的大量藥材、肉類之必要供給,確實讓他經常頭痛。
“十年攢下這麼多家資,周斌你這是做的什麼?”張啟明莫名的問道。
張首寧也有些好奇,十年二十萬兩,這不是一般的買賣、一般的商賈能做到的,周斌白手起家,只用了十年就到了現在的地步。
“不知山上可有人去過直隸一帶,跟你們說過什麼?”周斌頗為自豪的說。
張啟明想了想,“去年有位師弟返家探親,他家就在直隸順天府,回來跟我說這些年來直隸那裡變化很大,百姓們給外地的親朋寄送東西,不管多遠,只要在直隸範圍內,花上三十到一百文,四五天就到,叫什麼周紫……是你們?!”
“嘿嘿,鄙人不才,周紫快遞商團乃我們夫婦在十二年前建立,來龍虎山之前,賣盡所持有股權、地產,換得白銀二十萬餘兩。”
他挺胸抬頭,雖然沒有修行天資,但這經商之道上他足矣自傲,保定府五代地主家中的積累,也不過白銀三十萬兩。
張首寧師徒見此也是心中欽佩,一個逃難的小子,十年多時間做的這一步,不論修行,可謂成就非凡。
“天師,還有一事,我想拜入天師府,修行問道。”
周斌語氣誠懇堅定,抬頭直視兩人。
張首寧見周斌這麼說,面容也是一肅。
“你可想好了?以你經商之資,在這世俗中大可享盡榮華富貴,但你這修道資質,遠不如經商天賦,可能在問道一途蹉跎數十載亦無甚成就。”
“多謝天師提醒,我意已決,世俗富貴雖讓人迷醉,但這並不是我想要的,我要的是自由自在,逍遙寰宇,修道……可以幫我做到這一點。”
周斌直言自己並不是非常純粹的那種‘朝聞道,夕可死’的求道者,但他認為想進天師府,自己心中想法必須如實相告,哪怕跟教義有差別。
“你可知我和啟明都是求道者?”天師正色看著他。
“現在知道了。”周斌心中一沉。
“正一,傳的是真,是正。你卻只顧自己逍遙?”
“是。”
“如果有一天,你會憑藉手中之道法殺戮無辜嗎?”
“自然不會。”
“如果他們要殺你呢?”
“自然要殺。”
“如果他們人很多呢?”
“一樣,有恩必還,有仇必報。”
“如果他們之中有你曾經恩人呢?你也要殺?”
“如果生死盡掌我手,放。以後若再刀兵相向,形同路人。”
一問一答之間,周斌沒有多做思考,也沒管裡面的玄機,他怎麼想就怎麼說,剩下的聽天由命。
“唉……”張首寧仰頭嘆了一口氣。
“那……晚輩告退。”周斌見此情景,自知沒戲了,紫萱給他看過道教的一些書籍,全真講自身之道,正一卻兼顧這個正字,對弟子心性要求必須持之以正,而他知道自己卻沒有多少同情心和正義感,其實是更適合中立的門派,既然現在能夠修煉了,天師府不收,他就去全真下面的門派或者別的什麼門規少的地方。
“回來!”張首寧喊了一聲,“我說不收你了嗎?”
第二天,天師府道觀的破落大殿中,近百道士分立兩旁。
張首寧一身青色雲紋天師道袍,肅立於祖師像前,敬香禮拜。
“今正一派龍虎山天師府第六十二代天師張首寧,上稟祖師,收直隸保定府清河縣人士周斌,現名張文武為天師府第六十二代弟子,入我門下,視為親傳。上天師府名錄,世世代代,以證其身。”
“張文武!”
“弟子在。”周斌上前一步應道,這《一人之下》中,因為天賦問題,天師和弟子自然不可能都是張家傳下來的子孫,但後人弟子敬張天師傳道恩德,入天師門下會改姓張,他有些疑惑的是龍虎山後來收的弟子免去了這個規矩,也不知道為什麼。
“今日入我天師府,需尊我門規,一不得欺辱師門道友,二要尊師重道,精進所學,悟道遁甲,三要圓融見性,道法修真,敬守禮儀,心存感恩,四是道家絕學,不得外傳。如若破壞門規,追回修為,清理出門。你可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