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寧營副悄悄走來,傅營長彷彿有所感應,竟緩緩睜開眼。
見到營長甦醒,寧營副反而猶豫了。
“啥,啥事?”
聽營長問話,明知道會讓營長動怒,但傅冠軍平日裡深得部下敬重,寧營副不敢隱瞞,只得硬著頭皮開口:
“省城,參座又來電話了……”
傅冠軍擠出一個嘲笑的表情:
“又,又來?哈,他,他希洽,拿,拿了,小鬼子,多,多少好處?死乞白賴,讓,讓老子,投,投降,哈!”
“不,不是投降……”
寧營副急忙糾正:
“是撤出陣地……”
“屁!”
傅冠軍的聲音突然抬高,用與他傷勢完全不符的聲調怒罵,連話語都連貫起來:
“我部受命駐守寬城子,此地就是我部汛地,戰事已開,豈聞國家武力將陣地拱手獻給敵人的道理!”
寧致遠有些為難。
從寬城子開打,省城的電話就沒斷過,一開始只是吉省副長官公署的軍官,指令傅冠軍營撤出軍營,向日軍移交營區。寧致遠沒得到傅冠軍首肯,在電話裡予以嚴詞拒絕。
隨後,竟然是希洽親自打電話過來,用副長官公署參謀長,吉省代理省主席的名義下令,要傅冠軍營立即與日軍停戰,撤出軍營!
寧致遠以要與傅冠軍協商的話頭,將開頭兩次糊弄過去。這次的電話,已經是第三次,希洽的口吻異常嚴厲,質問寧致遠是不是違抗軍令?若是如此,希洽就要下令吉省駐軍清繳傅冠軍營。
這話簡直開玩笑了,寬城子都打成這樣,長春城裡估計也好不了多少,希洽要能有部隊派來,日本人又怎麼可能眼看著兩支奉軍接觸。
只是,從這道命令中,寧營副感到一陣絕望:
希洽是肯定不會派兵過來增援了!此時的寬城子不僅成為絕地,傅冠軍營更成為了被日軍圍攻的……孤軍!
絕地孤軍,區區六百餘人,抵抗數百日軍已經近七個小時。
寧致遠覺得,傅冠軍營算是對得起副總司令了,是以輕聲勸說道:
“營長,你也要為嫂子和家裡老少想想啊,我那小侄子,今年才五歲……”
傅冠軍奉命駐守寬城子,自然將家人接到長春,只是並未安置在軍營,全家十七口住在城裡。別看傅冠軍今年四十七了,幼子不過五歲,最得傅冠軍喜愛。
以寧致遠料想,提到家小,尤其是五歲幼子,傅冠軍應該會心軟些。
誰想到,傅冠軍突然噴出一口鮮血,兩眼圓睜,等著寧營副,慘聲道:
“民國八年,我傅冠軍入學東北講武堂,與副總司令同年。傅某戎馬半生,今日死於國戰,雖死無憾!若是老天不佑,我父子共赴黃泉,我子縱然年幼,也當與有榮焉……我中華,只有衛國身死的中校營長,絕無放棄陣地,向日寇投降的賣身中校……”
噗——
傅冠軍再次吐出一大口鮮血,仰頭倒下。
寧致遠及屋內其他人大吃一驚,急忙撲過去檢視。
只見傅冠軍兩眼圓睜,仰躺那裡,已經絕氣身亡,竟是死不瞑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