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天心不著痕跡地瞥了他一眼,又恢復如常。
“要是能永遠留在此刻,也挺好。”
秦揚側過身,問道:“方才爆竹聲太吵,您說什麼?”
“沒什麼。”
……
許辛回來之後,嬴天心和秦揚不得不睡在一個屋子裡。
不過他還是有自知之明的,乖乖把床讓給嬴天心,自己在地上打坐一宿,困極時便倚靠著牆小睡。好在他之前休息充足,就算打坐一宿也無傷大雅。
捱到清晨,秦揚和嬴天心穿的嚴嚴實實,在許家村附近閒轉。華陵北雖然已經打了起來,可眼下並不安全,他二人不敢外出太遠,只能在村附近徘徊。
秦揚已經可以正常行走活動,兩人走了一個上午,反倒是嬴天心先累的直喘氣。不過為了能讓他加速恢復體力,嬴天心一聲不吭,始終陪伴在他身邊。
兩人如此日出而起,日落而息,平時還是暢聊家國政事,也偶爾談起些閒雜趣事,過得如同隱居山林的賢士。
期間,秦揚又多次將之前變革之策斧正改良,供嬴天心參考。她也再度袒露心聲,對於文官集團,古往今來有一個非常好用的管制辦法——內部制衡。
自古文人相輕,文官集團大多內部會圍繞著幾個巨頭形成勢力圈,互相傾軋鬥爭。為帝王者,只要保證內鬥控制在手心裡,這種你撕我咬的局面反而會暗中支援。
畢竟內部鬥起來,就可以互相檢舉監督,不至於擰成一塊來找上位者的麻煩。就算是嬴天心這種深諳人心的鐵血帝王,也不可能將所有人完全控制,她自然也懂這種道理。
在嬴天心繼位時,文官集團分為兩大派系。一派以前丞相嶽正卿為首,這一派中大多經歷過璟帝甚至桓帝時代,看盡秦國的沉浮,大多位高權重,且政見相對保守;另一派以現丞相錢書之為首,多為新科少壯官員,入仕時多為獨孤敬外戚干政時期,不滿於頑固老派,渴望權力重分,支援革新。
嶽正卿和錢書之在推倒獨孤敬一案上均有從龍之功,按理說保守派人多權重,再有岳氏父子一文一武,本可以在神威年間大放異彩。
然而,在嬴天心繼位後,嶽正卿連上辭呈八次,任她如何挽留都堅持告老還鄉,其子嶽誠也主動辭去金鵬衛總領大將軍一職,平日深居簡出,閉門謝客,掛了個賦閒的虛職,只在嬴天心需要其時才領旨行動。
嶽正卿辭官後,文官集團的保守派勢力銳減,再加上嬴天心支援變法新政,以錢書之為首的革新派得以大放光彩,雙方儼然形成制衡局面,隱隱有反壓一頭的趨勢。
而最讓嬴天心詬病的地方在於,不論是新老文官,都逃不掉為官者的通病——一個官字兩個口,獅子大開口、阿諛奉承之口。
那些官員的底子,嬴天心不是不清楚。之前她一心解決秦國門閥權貴問題,只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偶爾處理個別膽大包天者以示懲戒。
可隨著氏族權貴倒臺,文官集團越發猖獗。嬴天心恨得咬牙切齒,想殺卻又不能妄動——若其中一派殺的多了,這種制衡就會被打破,最終只能把另一派也殺光。
然而最近兩年,隨著保守派諸多官員年紀漸長進而告老辭官,錢書之為首的革新派風頭愈盛。
不過,錢書之自推翻獨孤敬後一直鼎力支援嬴天心,可謂她的肱股之臣。嬴天心固然擔心革新派坐大,但對於錢書之本人依舊信賴有加。
……
斜陽即逝,白雪皚皚,兩人從山坡上小心翼翼地下來,朝許家村歸去。
秦揚舒展身體,一臉輕鬆。
“我現在基本已經恢復如初,明日初四,我們就動身前往新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