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燕時此次前來,有三件事要辦。
其一,招撫南里的武裝;其二,朝廷往南里委派了新任知縣、縣丞和主簿;其三,關於償還三千萬兩白銀之事。
前兩件算是公務,最後一件是皇室與徐家的私事。
第一件事很好辦,是他上回離開南里前同寧鈺和徐寧城商量妥帖的, 這回來不過是走流程——朝廷現場結清拖欠民兵的軍餉,民兵們願意歸家的歸家,不願歸家的編入朝廷正規軍,收編完成後,直屬將軍仍是徐寧城。
這事兒在燕時來之前業已統計好,將近二十一萬人,最後留下的有兩萬多人,其中南里人極少,基本是家離子散的流民, 而今孑然一身了無依靠,索性繼續投身軍營。
至於第二件事,新朝初建,舉國上下煥然一新,官員也不例外。
燕時原想提寧鈺到望京做官,結果查了前朝禮部檔案,發現進士名單沒有南里徐寧鈺其人,吏部也沒有任命告身,於是只能作罷。
就在剛才,冒牌知縣和新任知縣在衙內完成了職權交接。
兩人一起從衙門出來。
燕時見寧鈺悶悶不樂,以為她是為丟了官不快,耐下心寬慰道:
“人是我親自挑的,從前在關中昌延縣任職,還算克己奉公,放心,南里百姓的日子會越過越好。你若想當官,在考取進士前, 可以來王府, 或者我在京中替你謀個文吏的位子先幹著。”
寧鈺頓住腳步,轉身奇怪的看著燕時,忽而恍然大悟。
難怪摘了她的烏紗帽,原來是去禮部和吏部查過,知道了她是冒名頂替。
一個小小的知縣虛名她還不放在眼裡,之所以不高興,是因為縣衙的李廚子跟著徐府大廚學燒菜學了四年,這出師還不到一個月,就要便宜旁人。
想想真虧!
就好像你辛辛苦苦養了一盆花,臨到開花,卻被人連花盆一起端走,還不給工錢。
還有,被人當面質疑學位造假,太不爽了。
“慶幽二十三年會試,招錄三百人,我第二百九十九名。”
欺霜賽雪般的人兒,生氣起來,小臉像光滑白嫩的饅頭鼓起甚至可愛, 燕時覺得好笑,眉眼也跟著柔和幾分, “我知道。”
前朝歷年會試成績都在禮部檔案庫裡完完整整儲存著呢。
“殿試,慶幽帝親賜我同進士出身。”
寧鈺的語氣更加不善。
在夢裡,慶幽帝昏聵至極,無數飽學之士心目中無比神聖的殿試,到了他那裡卻成了可有可無的走過場,甚至連一道正經的策問考題也沒有,直接按照會試成績給貢生們排名。
她幸運的逃出瞭望京,但真正的徐寧鈺卻死在了那場浩劫中。
若真參加了殿試,焉能有命在?不加掩飾的疑狐充斥燕時的雙眼,他負手而立,微微彎腰偏頭,視線與寧鈺齊平,“嗯?”
“在夢裡。”寧鈺沒好氣道。
“噢……”燕時直起腰來,這一生“噢”意味深長。
嘴角卻是再也控住不住,越揚越高。
在夢裡參加殿試,心安理得搶人家的官印官帽,虧她想的出。
“來年春闈,南里徐寧鈺定然榜上有名!”
寧鈺被刺激到放了句狠話。
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夠霸氣,於是放出第二句豪言,“力壓群雄!獨佔鰲頭!狀元非我莫屬!”
這下,燕時徹底被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