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燕時走近,寧鈺遞出牽驢繩,“拿著。”
“?”燕時不明所以,卻見小書生半邊嘴角一咧,威脅之意緩緩傾瀉,“強龍難壓地頭蛇,如此簡單的道理,需要我教燕二公子麼?”
不一會兒,寧鈺心滿意足爬上驢背,由燕時牽著往縣衙走。
街市寬敞,店面攤位鱗次櫛比卻無人經營,路上也無幾個行人,整個南里縣城顯得格外冷清,甚至靜得有些詭異。
寧鈺佯裝沒看出燕時的疑惑,自顧自說起另一件事。
“真沒想到,金陵謝家真正效忠的居然是昭國公,是否說明當初謝家為東江王屯糧救助難民,也是得了昭國公授意?”
“難為昭國公一心為民,連替他人作嫁衣裳這種事也做得出來。”
“只是我很好奇,昭國公高瞻遠矚,怎麼會讓屬下鑽了空子假傳軍令?屠城弒君,就算有一日問鼎天下,悠悠眾口也是堵不住的,民心亦難取。”
坐天下,遠比打天下艱難,昭國公名不正言不順,又有嗜殺成性的暴名,想要坐穩江山,難上加難。
得得蹄聲怡然自得,燕時默不作聲靜靜聽著,不做分解,也不做辯駁。
小書生之言,一半對,一半不對。
“依你之見,東江王如何?”
朗朗清音,似水線滴落碧泉,給人如沐春風的清冽之感。
人好看,難得聲線還如此優越,寧鈺的嘴角不自覺輕揚,“東江王?唔……”
“實力雄厚,民心所向。”
大江以南東江王、蜀雲王、鎮西將軍永平侯這三隻大老虎,以東江王實力最強,也最得民心,而在大江已北,又有小東江王這把利刃替他開疆拓土,可以說,東江王半隻屁股已經坐在龍椅之上。
寧鈺此番評價公正客觀,但燕時卻覺得以小書生的見識睿智,不該如此人云亦云。
他頓住腳步,扭頭。
迎上一雙笑眯眯的狐狸眼,那比女子還粉嫩的嘴角掠過一絲狡黠,旋即見其輕輕拍了拍心口,唇瓣緩而慢的翕動,“不過這民心,不包括這一顆。”
陽光耀眼,卻不及驢背上那人奪目絢爛,燕時頓覺思緒飄忽,心情飛揚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然而下一刻,微笑尚未綻開,現實狠狠擊碎了他的幻想。
“不知道當皇親國戚是什麼感覺,貴為皇子的上門姐夫,嘖嘖,光想想就能多吃兩碗飯。”
說著,寧鈺端著手肘,兩根手指摸索著下巴,一副認真思考的模樣。
此乃奇恥大辱,燕時眸光一肅,冷冷道:“有個皇子做夫婿更好。”
寧鈺微愣,上下掃視了燕時兩圈,與打量貨物無異。
繼而莞爾一笑,“也未嘗不可,不過需得陛下頒佈一條男人同男人也能成婚的諭令,我倒沒什麼要緊,總不好讓堂堂皇子殿下,天潢貴胄,與我無媒苟合。”
眼神荒唐,言語不羈。
此等狂悖妄言,簡直難以相信從一個讀聖賢書的儒生口中吐了出來,燕時只覺心潮翻湧,從前被調戲的記憶一併湧上眼前,一口氣兒怎麼也順不下去。
倘若徐寧炆不是這廝的兄長,此刻他定要狠狠教訓一番這思想齷齪、口無遮攔之輩。
“徐!瀾!君!”
目光鋒利如刀,燕時隱忍的看了寧鈺一眼,猛一扯驢繩,小紅燕受驚猝然一跳,嚇得寧鈺趕緊俯身抱住驢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