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春雷搖著頭,擺手婉拒道,“我不覺得這私家豬肉生意,以後還能好到哪兒去。現在你們這麼幹還能掙錢,是鑽了當前政策的空子。但你們自己也說了,現在公安也好,肉聯廠也罷,你們大街上拉著板車賣豬肉,他們也追得不是特別緊了,這說明什麼?”
鄭保紅沒問,在思索。
豬肉燦問道:“說明什麼?”
韓春雷道:“說明在默許,說明政策可能在變,說明以後可以光明正大的上街賣豬肉了。”
豬肉燦道:“那還不好?那以後就不用提心吊膽,不用害怕被他們攆兔子一樣了啊。”
鄭保紅唔了一聲,若有所悟道:“春雷的意思是說,一旦政策變了,大家都能幹這買賣了,搶飯的同行就多了。”
“紅姐說的對,而且你們想過沒,如果肉聯廠、甚至供銷社都不用憑票買肉了,而且人家是大廠大櫃檯,價格公道肉新鮮,關鍵是可選的又多,那憑什麼跑你一個私販手裡買豬肉?不怕買到瘟豬肉嗎?”
韓春雷的這通話重重地落在了鄭家姐弟的心頭。
阿雄頗為贊同地點頭說道:“春雷這番話說得不無道理啊,就像我們小巴車,那是因為各個屋村和工廠、作坊都沒通大巴,而且現在大巴車的車輛和公交線路又少,一旦都成熟了,我們小巴估計也生意難做了喲。”
韓春雷點點頭,這個毋庸置疑,這是時代的必然發展,這也是改革開放下,人們生活水平日益提高的最直觀表現。再過幾年,公交線路越來越成熟,再接著往後推移,地鐵、城市輕軌的開通,私人小巴市場的生存空間必然是很窄,幾乎為零的。
至少在他重生回來那會兒,什麼私人小巴?表示沒見過。就連公交,都不是他們年輕人出行的交通方式了,要麼地鐵,要麼網約車。
“沒這麼邪乎吧?春雷,你這說的我心裡直打鼓,難不成我和我姐不用多久就要歇業了?”豬肉燦將信將疑。
韓春雷笑著寬慰道:“當然不會那麼倉促,社會在一點一點進步,時代在一點一點發展,民生在一點一點提高,那麼政策,肯定是也是一點一點在調整。”
“撲哧~~”
鄭保紅忍不住笑道,“春雷,你這一點一點說得還挺押韻的,還民生一點一點提高,搞得像個大學生似的,不,像個幹部!”
“阿紅,你可別小看春雷,春雷這滿肚子學問,連上塘竹製廠的領導都豎過大拇指呢!”一旁的阿雄突然想起當日在上塘公社,和上塘竹製廠會計李和平吃飯時,韓春雷說得那些醉話,還有李和平毫不掩飾地誇讚。
韓春雷知道自己賣弄的有點多了,只能笑著解釋道:“什麼大學生啊,我連高中都沒讀完,我只是以前在柴家塢時,平時愛看報紙愛聽廣播,聽多了看多了,知道的就多了,琢磨的也多了。”
“聽多看多了,知道的就多了?琢磨的就多了?這話講得真好,跟他以前在家那會兒,說的一摸一樣。”鄭保紅從韓春雷身上,居然看到了蘇大河意氣風發的影子,蘇大河當年也是知情插隊,滿肚子學問來著。不下地幹活了,就喜歡給自己念報,講書上的人和事。
別說阿雄和豬肉燦了,就連韓春雷都看出來了,鄭保紅又想念自己生死未卜的丈夫了。
豬肉燦猛地一拍腦袋,恍然大悟道,“你說民生在變,我倒是想起這些日子那些買豬肉的人還真有變化。以前吧,都搶著肥肉買,後來都想著肥瘦相間的肉買,現在呢,盡撿著精肉瘦肉買,說精肉瘦肉好吃。呵呵,這是兜裡有點錢了啊,想著日子過得舒坦點啊。”
韓春雷笑道:“那可不,燦哥,你有錢了,不也想著穿花衣裳,穿喇叭褲,像雄哥一樣燙著頭,拉風地戴著蛤蟆鏡上街吧?”
豬肉燦哈哈笑著,“當然,我要兜裡趁倆錢了,我就天天跟著阿強那個騷人去釣靚女,和那些時髦女郎們摟著腰摸著屁股蹦叉叉,嘖嘖,這才是神仙過的日子啊。”
“你要敢去,我打斷你的狗腿,”鄭保紅惡狠狠地瞪了一眼弟弟,斥道,“你給我好好攢錢,攢夠老婆本了,回鄉下娶一門媳婦,這都快奔三的人了,還浪?”
豬肉燦哦了一聲,蔫了下來。
韓春雷聽罷,忍俊不禁地笑了笑,不過豬肉燦一說到蹦叉叉,他發現天都黑了,貌似張喜祿還沒回來,估計真的跟阿強去見上世面了。
此時,天色漸晚,一輪明月掛上了荔枝樹梢。
阿雄打了個哈欠,端著砂鍋返回廚房,準備洗洗涮涮。
鄭保紅對豬肉燦說道:“明天早上貴叔下鄉買帶毛豬,我們不用出攤。你明早跟我去一趟東門早市,摸摸情況。”
“摸摸情況?姐,你莫不是想換行當?”豬肉燦一臉狐疑。
“紅姐,東門早市就是東門深圳墟吧?能帶我一個嗎?”韓春雷突然來了興趣。
鄭保紅有些吃驚,說道:“春雷,你一個內陸小夥兒,居然還知道東門深圳墟這地方?”
韓春雷嗯了一聲,鄭重其事道:“不瞞紅姐你,我這趟南下,就是奔著深圳墟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