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遵旨。」
——
寂靜的深夜,夜風捲起一地細沙,穿堂而過,帶起一陣呼嘯聲。
鳳儀宮內,只點了一盞紅
燭燈。
為解決國庫空虛問題,皇城各處已減少了許多不必要的開支。
林珩躺在拔步床上,平靜如水的臉上泛起一絲波瀾。
燭光透過斑駁的雕木花紋照在他的臉上,讓人看不出他眼中的思緒。
「在自責嗎?」程慕清纖長的身子背對著紅燭,走入拔步床內,低身看他。
「清清。」林珩的聲音帶著些許疲憊,「我是不是做錯了?我是不是……不改變法?」
縱然當時那般肯定必須要進行變法,事後想起來,林珩還是會有些迷茫。
他也想過,如果他登基後,延續晉明帝的管理方法,讓大晉稀裡糊塗的繼續往下發展……是不是就不會出現這麼多事了?
如今地方官員急於表現,反倒害得百姓失去田地。關於考核,也讓許多官員失了生活的主要來源。
每日上朝,官員們反覆舉例表明此危害,請求他放棄變法,甚至還說出了許多帶著威脅性質的話。
他頂著這些壓力,每日都不得喘息。
他也終於明白,什麼叫身不由己。
作為皇帝,他本應該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想做什麼都可隨性而做。可坐上這個位置後,他卻發現,皇權是被那些文武百官,以及天下百姓夾起來的。
他們可以承認他這個皇帝,聽他的話。但也可以威脅他,迫使他做出選擇。是接受他們的諫言,還是失去皇位……
「我能感受到,他們之中,有很多人已經對變法的忍耐達到了極限。」林珩聲音微啞,「他們已經不止一次在堂上指責……若非陶御史他們維護,恐怕我現在的位置,已經易主了。」
他之前是那般固執,即便面對那些帶著威脅意味的諫言,也仍能硬著頭皮挺下來。
可如今……
「那……你怎麼想?」程慕清坐到床邊,垂眸看他。
「如果……我說,我想放棄呢?」林珩抿了抿唇,「我想帶著你,離開這,去一個誰也不認識的地方生活。」
「那望舒呢?」
「帶走。」林珩回的很果斷,「我們不在,她一個小姑娘只會被當作傀儡。甚至會死在黨爭之中。」
「那天下百姓呢?田地皆被充作國庫,他們該如何生存?」程慕清又問,「你費盡心思的變法,甚至將廖現調回京城,委以重任。如果撂挑子,那廖現,陶御史,徐錦他們……又該當如何?」
她的問,讓他沒辦法回答。
「阿珩,再堅持堅持……」程慕清語氣放柔了許多。她將手搭在他的頭上,輕輕的撫摸著,「人都會有迷茫,有想放棄的時候……可越是這個時候,便越應挺住。」
「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