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蘿蔔來到陳開的小院,看到裡面的房子還亮著燈,心裡微微鬆了口氣,她輕輕走到門前,抬起手的時候卻猶豫了起來。
房間裡面很安靜,她判斷不出陳開到底在不在裡面。
如果在的話,她不忍心,也不知道該怎麼樣,去跟他提諸如“私生子”這樣的話題。
如果他不在的話,真的就像邵空說的那樣,偷偷出去學藝了嗎?邵空說這話,或許只是調侃,但她比其他人清楚,陳開身手很好,比他們家賴為武力依仗的小成小武都好。
還有,他明明告訴自己,他是被趕出來的,這又是為什麼呢?
她很想知道,事到臨頭,卻又有些害怕知道。
就在她猶豫的時候,陳重來了。
“羅姑娘?”
陳重微微詫異地看著站在少主門前發愣的小蘿蔔,“這麼晚了還沒睡,有事情嗎?少主也還沒休息呢,進去說吧。”
陳重說著伸了伸手,示意小蘿蔔先請,自己則轉身準備先離開,一會兒再來。
“沒…沒事,重爺爺。”小蘿蔔確定了陳開在屋裡,看著準備迴避的陳重,臉色微紅,很快放棄了進去找陳開問清楚的想法,退到院子,反給陳重讓開路。
“哦,真的沒什麼事嗎?”
“額……嗯…,我就是…被邵空和刑虎他們兩個酒鬼,吵得睡不著,下來警告他們一番…路過這邊,看著陳開還沒休息,順便…看看,看看而已。”
小蘿蔔的謊話當然騙不了陳重,無論是神態,還是根本就不順路的“路過”,但這種事情上,陳重沒道理參與進去,只好順著小蘿蔔的話說道:“哦,那倆小子我剛剛碰到了,順手已經收拾了。”
“哦…好,那我回去休息了,您這麼晚了找他也有事吧,那你們忙。”小蘿蔔說著,微微躬身行了個禮,逃似地跑開,兩人這麼一說話,她怕引出來屋裡的陳開。
陳重微微側身,讓開小蘿蔔的行禮,目送著她出了院子,搖搖頭,推門進屋。
清晨,變了天,杭州城裡起了大霧,稍稍消減了初夏的燥熱,這是最適合城中貴人們貪睡的好日子。
只是今天,這溫潤柔和的安逸,很快被一股剛硬冷烈的氣息穿透,割裂。
這道清冷利刃從北向南,由菜市街直指梧桐巷,懸在了吳府門前!
吳家現在本就是深受重傷的困虎,一眾豺狼遢狗既覬覦它身上最後的肉,又懼怕它的臨死反撲。
這忽如其來的一手,粗暴地直朝吳家面門而去,帶動的餘威,更是狠狠地扯動了周圍這些人的神經。
正在指揮灑掃的吳管家已經被震在原地,不知所措。
身為三大世家的管家,他是近距離接觸過軍隊的,吳家見不得光的私兵、杭州城衛、浙江水師…甚至還有幸見過一兩次剿匪的實戰。
但只一眼,他就知道,眼前這被甲執兵的騎兵,遠非那些貨色可以比擬,無論是裝備,還是那猶如實質的殺氣。
許久,他終於回過神來,艱難地甩動手臂,呼喝同樣呆滯的小廝:“快…快…去稟報,原…原…西軍來了!”
來的不止原西軍。
不少人綴在這支精兵身後,陸陸續續,如牽線而來,不過他們不敢靠得太近,只能遠遠站著,看著。
為首的軍官眼裡好像根本沒有任何人,他勒馬停在門前,抬頭望了望門匾上吳府二字,抬起雙臂,微微分開前推,身後立即有兩隊人馬沿著吳府的圍牆包抄過去。
吳府前院的護衛這時候反應了過來,他們雖然如其他人心懷忐忑,甚至有大難臨頭的絕望,但終究還是留著三分血性,湧出門外,手按刀柄,頂了上去。
為首的將官眼神一冷,踏馬向前。
護衛首領盯著緩緩向自己而來的軍官,緊張到了極點,但他沒有退,世受吳家恩惠,大半個月前吳家開始出事的時候他沒有選擇走,現在就更不會退。
他知道,或許下一瞬,那將官就會驟然加速,砍殺自己,或是直接縱馬踩踏,但在對方動作前,他也不能拔刀,這根弦繃著,還有鬆緩的餘地,一旦斷了,失控帶來的後果,不是他能承擔的。
一人一馬越來越近,像是衝著他來,又像是他根本不存在,但最終,還是停在了他面前,馬兒溼熱的鼻息已經噴到他的臉上,與他長長吐出的氣息融到一起。
見此,緊繃到極點的吳管家也終於鬆了一口氣,站直身子,正準備開口,那軍官的聲音響在他之前:
“老子乃西王府戍衛校尉封毅!”聲如洪鐘,撞在在場所有人心頭!“聽說你們吳家涉嫌謀害靖王!今天專門來查辦!怎麼,你們這麼抗拒,難道真的心裡有鬼?”
鬼字落下,餘下百多騎,猛然間上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