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興六年二月初,魚背山腳,暖陽明媚。
此時距離陳開來到這個世界之時,已經過去了三年。
山中練武歸來的陳開在路口與師父分開,回了自己的小院,房間裡,陳重已經如往常一般,備好了熱湯。晨練之後,泡個澡舒緩一下,是自兩年前練武強度提高之後就養成的習慣,只不過,最初單純的熱水泡澡,如今已經在師父的干預下,變成了舒筋祛乏的藥湯浴。
“有勞重爺爺了。”說話間,陳開除去衣物,進入浴桶中躺下,放鬆全身。
因為不喜歡被人伺候,他推辭了錢正要請來丫鬟婆子服侍的意思,也多次拒絕陳重每天幫著燒火端水這些小事,但是陳重執意如此,像一個無微不至的老父親,關心著陳開衣食住行的點點滴滴。
儘管他已經收了義子。
拒絕了想要幫忙搓背按摩的陳重,躺在溫熱的浴桶裡,周身水霧渺渺,陳開的思緒胡亂地蔓延。
不知過了多久,被提著熱水桶的進來的陳重驚醒,陳開才驚覺,水已經將涼,他擺擺手,站起身來:“不用了重爺爺,我洗好了,幫我遞一下毛巾。”
陳重聞言放下水桶,從旁邊屏風上拿下毛巾遞過來,又去側面几上拿來疊放整齊的換用衣物,等待陳開擦乾身上水漬。
三年平靜生活的將養,陳重比初見時更顯得老當益壯,身上的陰沉狠烈氣息也淡了許多,他看著擦拭身體的陳開,問道:“少主最近總是走神,是不是練的太辛苦,要不跟凡先生說說情,畢竟少主才十五,身子還沒有長定呢!”
“沒事的重爺爺,我只是在想一些生意上的事。”
說到生意,陳重插不上什麼話。
事實上陳開並不是因為生意的事情煩擾,石牛灣一戰,雖然沒有傳開,但事實確實像陳開曾經分析的那樣,江南三大世家,以及往北方去的幾股上的了檯面的勢力,已經被鎮住。
近三年來,商業上的擴張十分順利,而那些呆乎乎的大戶也終於發現了,市場更加活躍以後,他們也能賺到更多的財富。
陳開對陳重撒謊,只是因為有些事無法對陳重明說。
從咸興三年春到現在,來到這個世界三年了,每到這種時間上的節點,總是讓陳開情緒難以穩定,需要不斷地自我催眠,做許多自我心理建設來調整,他甚至感覺自己病了。
回去是一直執念。
這種執念,讓他的武藝進境很快,也讓他很難得閒。
他需要努力去回憶所需要的資訊和知識,需要絞盡腦汁去思索他曾經並不擅長手工、物理,以期透過這些東西掌握更多的資源,推動迴歸計劃實施。
他一直是理性而自律的人,善於自我反思,自我調整,不致於情緒失控,狀態崩潰,但是這種執念,好似因為時空的跨越變的異常深邃,讓他在一些時候,情緒變得無法控制,尤其是這種節點性的時候,在強烈的自我抑制之下,他就像是孤獨運轉的機械。
收拾停當之後,陳開開始看原西傳來的各種奏事摺子以及文章,大多都是過時的事件,相應的主官也早已處理過了,只是處理意見的後面,都增加了解釋,特意讓自己學習和了解。
這是已經延續三年的習慣,每半年會送來一次,開始的時候只用看看,知道就好,後來慢慢被要求對奏事類的檔案,以原西掌權者的角色進行批閱回覆,對學問上的文章,以讀後感的形式進行表態,時不時地還要作一作命題文章。
好在陳開已經掌握並消化了這個時代足夠多的資訊,加上前世的見解,做這類事情,也算信手拈來。
這個要求是自己那便宜姑姑提出來的,不好違背,陳開權當了解世事行情,讀書消遣了,當然更重要的是有事做能夠打發時間,轉移注意力。
陳開一邊看案牘,一邊開了口
“重爺爺,事情怎麼樣了?”
“東西已經託神通鏢局送出,按照少主的意思,亮了凡先生名號,多加了黃金八百兩,走的一路廣告江湖的明鏢,要天下皆知。”
陳重對所說之事興致很高,並未掩飾心裡的自豪,陳開應和一聲輕笑:“嗯,那就好”只是那輕笑背後,有難以覺察的隱憂。
“師兄,師兄…”二人正說著,隔壁院子卻是響起了凡平安的呼喚,“飯好了,快過來吃飯!”
“好,就來了。”陳開應了一聲,隔壁小院隨後又想起師孃的嗔怒聲,“沒禮貌!讓你去請你師兄過來吃飯,不是讓你在這裡大呼小叫,就知道擺弄那些玩意兒。”
“哎呀娘,師兄又不是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