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16.
兩人就這樣僵持在街道上，他們的對話聽上去像在爭吵，於是路過的人都會隱晦地將目光投到他們身上。
亦涵被這些莫名的視線擊中，這才從激動的情緒裡脫離出來。
人冷靜了，手上接觸的溫度就變得異常熾熱。
他們說了這麼久的話，這期間，陳懿居然一直握著她的手腕。
亦涵垂眸，視線尷尬地掃過兩人相觸的地方，她骨架本就嬌小，而他的手很大，高中的時候他就因為個子太優越，被大家稱作什麼“長手長腳怪”，如今成長為男人後的骨骼更是多了幾分橫向的強壯……
於是在她的視角裡，他的手幾乎將她手腕以下的部位完全包裹，熱量持續不斷地往裡擴散，她的小手像被困在蒸籠中，無法逃脫。
而那個困住她的罪魁禍首，此時依然擺著一副剛正不阿審判者的姿態，俯視她，質問她，譴責她。
他說，“真要對比起來，你的生活比我豐富多了，我從高中畢業至今，始終都是一個人，我的生活枯燥、單一，我念舊，所以以前交過的朋友，用過的號碼，到現在也捨不得換。
你是我人生裡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我很珍視我們的關系，於是總希望你能和我同等地珍視。我自認為我在你面前沒有任何隱瞞，所以我不知道一個簡單的關心和問候，從你口中說出來就怎麼成了會影響到我？
你完全可以隨時聯系我，想關心就關心，對我來說這沒有任何的不方便。但是現在，我發現，是我自己沒有擺正位置。什麼怕影響、怕不方便的，說的根本就不是我，而是你吧？
亦涵，你不過就是在為你對我的漠視找藉口。”
哈？
這麼多年不見，陳懿真的是變了，以前倆人不管有什麼爭執，他都三言兩語懟回來然後用一副贏家的睥睨眼色碾壓她，身上永遠貼著“不服就憋著”的囂張氣焰。
現在呢，他那張嘴依然穩定輸出，但長篇大論，一會兒是強詞奪理，一會兒又在賣弄可憐。
而她呢，就像一塊面團被他拿到手裡揉扁搓圓，節奏全亂，完全被他牽著鼻子走。
她很不理解，“我怎麼就對你漠視了？你別給我亂扣帽子。”
他冷哼，“你對我一直客客氣氣的，我給你個什麼你都要馬上還回來，每次聊天、見面都是我主動發起的，而你亦涵永遠也不會對我主動……”
他施加在她手腕上的力度倏地加重，語氣裡卻帶著道不明的悲傷，“不，是你有那麼多好朋友，我算老幾，你的人生裡有沒有我，都一樣。不是嗎？”
亦涵深吸一口氣，她伸手去掰他的手，“你覺得現在是說這些的時候嗎？大街上這麼多人看著。”
“看著怎麼了，我們之間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嗎？還是說你心虛，根本不敢回答我，你的人生裡確實有沒有我都……”
周圍看向他們的人越來越多，而陳懿的表情又那麼怨婦，亦涵都能想象此時自己在路人眼中扮演了什麼角色。
事情怎麼會演變成現在這樣……？！
到此為止吧。
亦涵不得不快速打斷陳懿的控訴。
“有！我的人生必須有你，你就是我最好的朋友。”
陳懿：“呵，我算你哪門子朋友，當你朋友得排隊，我現在還在取號階段，我看看我手裡是多少號。”
說完他舉起另一隻手裡的咖啡杯，眯起眼睛端詳，“啊，2190號。”
亦涵現在合理懷疑這人是中午喝酒喝醉了，這麼多話，真不像他平時能說出來的。
瘋子，真的是個瘋子。
“你跟我過來！”
亦涵拽著他往前走，直到進入一處無人小巷才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