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成婚頭一日,但念在裴沅病著,她也不好打扮得花枝招展。
不過跟平時做派般,將頭發挽起,發中以一支銀鍍金點翠蝠紋簪做點綴,身上也不過是素銀掐腰夾襖,低調不失體面。
走廊院子裡依舊粘著雙喜字,掛著紅燈籠,卻與昨日的喜慶熱鬧無甚關系,相比之下,反而越顯得冷清陳舊。
原以為只有她的院子是這樣,沒想到去了東園,一般無二。
桑榆提著裙擺款款邁進門,未等多走一步,便是撲鼻而來的草藥味,家中陳設與她想象中相差不大,就如同裴沅的寧靜性子,古樸簡約,繞過屏風,就見到了裴沅真容。
他正坐在輪椅上,手中的一本書遮去了他大半容貌。可即便如此,身上所散發的氣息也是她所熟識的。
桑榆匆匆望去一眼,下意識垂下頭,欠身行禮:“世子。”
聞聲,他抬起頭,視線不過在她身上短短停留一息,便移開了眼。
如他所想,柔弱嬌貴的尚書千金,怪會在人面前裝模作樣。
見他不再過多示意,桑榆隨即順其自然坐在身旁的凳子上。
果然,他不記得她。
她低頭思索,難掩心中失落,卻未注意到裴沅淡淡瞥她的那一眼,充滿不屑。
不過一會兒,簡單的飯菜上齊。
在他放下書的那一刻,她才徹底看清他的容貌。
一身水藍色圓領窄袖袍衫,墨發以一根烏簪高束,微微挑起的眉眼帶著幾分病色,憔悴中透著冷冽,猶如荒原中寂寥的一抹雪色。
待飯菜上齊,兩人紛紛動筷,放眼望去,滿桌都是口味清淡的食材。
桑榆輕輕夾起一筷子青菜放入口中,細細咀嚼,味道雖不至於難以下嚥,可也實在說不上美味。這飯菜的口感太過寡淡,在味蕾上激不起半點波瀾。
她微微蹙了蹙眉頭,抬眼看向裴沅,只見他正慢條斯理地吃著飯菜,神色平靜,彷彿早已習慣了這樣的口味。
雖說他是個病人,飲食上確實需要有所節制,可也不該清淡到如此近乎苛刻的地步。
過於苛求,只會適得其反。
裴沅不語,只是一味地吃,桑榆食難下嚥,只能喝著碗裡的二兩清粥,就著面前的蘿蔔幹。
期間,她總是忍不住觀察,確實如阿岫所言,他並不像是久病的人,衣雖寬大,但衣下的身材並非形銷骨立,若是他允,她完全可以毛遂自薦,為他治療。
“你也知我家中情況,父母生前只留下我一人,今日為成婚第一天,你需陪我到慈恩寺還願,待會兒便會啟程。”
他聲音冰冷,就像是對下人發號施令般。
桑榆愣了愣,點頭道:“好。”
能帶著她還願,那便意味著他還是認同這樁婚事,認同她的?
外頭寒冷,裴沅出門前還是要穿件大氅,往日都是內侍伺候,如今有了她這位妻子,便自然成了她的事情。
剛穿戴整齊,他的內侍裴青遞來一塊玉佩。
原以為是叫她給裴沅佩戴,她伸手去接,裴青始料不及,要不是反應迅速,差點失手打翻。
桑榆頓時漲紅了臉,才知是自己多餘了。
連忙退了兩步,餘光不可避免地看見了裴沅嫌棄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