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周遭的世界,靜謐得有些讓人發慌,偶有燭芯偶爾“噼啪”作響,打破沉默。
屋內彌漫著的濃鬱香氣,與嫁衣上淡淡的絲線氣息交織在一起。
桑榆輕嗅氣味,試圖從中尋得一絲心安,卻只覺愈發緊張,似乎在等什麼,但心卻空空如也,只覺得發悶。
嫁衣上繁複的珠翠沉甸甸地壓在身上,勒得她有些喘不過氣來,微微動了動身子,耳邊傳來金飾晃動的清脆聲響。
忙活了整整一天,從孃家吃過早膳之後,就再沒進食了,胃裡的東西被消化得不剩一點,那股灼燒感折磨得她坐立難安,再加上旁邊兩個婆子私下嘀嘀咕咕的瑣碎聲音,惹得她更是心煩。
“世子夫人,外院招待已經完畢,世子在趕來的路上了。”身旁的喜婆瞧見她坐不住的樣子,提醒道。
廂房內重新回歸寂靜,端坐在床邊的桑榆不由得想到之前的光景。
女子二十不嫁,父母坐之,這是太祖建朝以來定下來的鐵律。
而她一直拖著不嫁,到了最後關頭,為了不讓爹孃下獄,她只能找上對自己有意的謝與安。
就在三個月前,她還在與謝家小公子謝與安通訊商量提親的事,約定了提親的日期,沒想到比謝家提親來的更快的,是聖上賜婚的聖旨。
聖旨下來時,正是謝家提親聘禮要來的前一天。
安定王世子裴沅,早年喪父喪母,十年前落馬斷了雙腿,近幾年身纏重病,是京城出了名的“病秧子”,太醫說,已然達到了無藥可醫的地步,就剩下一年壽命了。
如此落魄的夫家砸在頭上,任憑是誰也會難以接受。
她娘哭了整整三天,她爹託疾告假半個月,曾經的閨友跑來安慰她,無一不是抹淚發愁。
桑榆想得開,相比於旁人,嫁給裴沅,她求之不得。
肚子餓得“咕咕”響,思索一番,覺得還是不能虧待自己,便直接示意自己的丫鬟阿岫將桌上的吃食拿過來。
兩個喜婆子趕緊湊過來,攔下了阿岫,不耐道:“我說夫人,這世子還沒來呢,您這樣不合規矩。”
正欲掀開蓋頭開口反駁,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從門外的迴廊傳來,似是有人正朝著這閨房走來。緊接著,門環發出一聲細微的響動,像是有人在輕輕叩門。
分秒遞嬗,外邊動靜微小,猛然間,“咯吱”一聲傳來,腿面撲來一股冷氣,隨後是年輕男子的聲音。
“世子沉痾難起,今日太過勞累,方才在遊廊吐了血,是沒辦法照常趕過來了,依世子的意思,還請夫人早些休息,也勞煩兩位嬤嬤守到今時,這些吃酒錢拿去,嬤嬤待會兒回去好買幾兩好酒吃,早些回宮複命。”
洞房花燭夜,新郎官病倒了!
桑榆頂著蓋頭低垂著頭,只能緊緊盯著自己的裙擺和珍珠點綴的鞋頭上,此時,圓潤的珍珠在燭火的映照下閃爍著柔和的光澤。
屋內的氣氛變得愈發安靜,安靜得有些詭異。嘈雜聲不多,屋內的人似乎呢喃了兩句,便退出去了。
聽見沒了聲響,桑榆忍不住掀開蓋頭瞧向門口,只見到了傳話那人烏黑的發頂,並未瞧清楚模樣。
屋內不相幹的人走得一幹二淨,耳邊周圍終於落了清淨。
桑榆瞬間卸下緊繃的身體,可算是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