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的紫夜,天穹紫光閃爍雷鳴不絕。
關於神明,五角星人對白夜黃夜兩位女神與其說是信仰,不如說是畏懼。白夜接近白晝,讓人不得喘息。黃夜抹去其他色彩,同樣令人窒息。唯有紫夜,人們既有畏懼又有感激。
只有在雷鳴紫夜,天穹才會黯淡下來,空氣也會變得異常清新。即便雷聲隆隆,雷光不時降下劈死人畜,點燃林木房屋,人們也希望紫夜能多一些。
於是人們對從未見過的黑夜就更多了幾分憧憬,天穹應該更加黯淡,同時又沒有雷鳴。不必避開夜光就能安眠,那就是天國落到了地上。
“真的能靠我們自己努力帶來黑夜嗎?”
鐵勇不怎麼信神,但經歷了千泉大山的劇變,又在神使大人身上開了眼界,他也開始懷疑起自己可能是愚昧無知,對神明缺乏認知和敬畏了。
原來世間還有這麼多奧妙,而造就這些奧妙的存在,除了神明還能是誰呢?
“有沒有黑夜其實不重要啊,重要的是日子有盼頭了。”
鐵勇滿足的拍了拍身邊的夥伴,此時他縮在岩石之下的陰影裡,左右前後都是渾身覆滿鱗片的猛獸。不久前這些猛獸還是千泉大山裡生人勿近的妖獸,現在卻乖乖趴在身邊,替他遮掩身影抵擋寒風。
足足七頭鱗狼,這是一家子。
鐵勇終究還是把妄想變成了現實,他馴服了鱗狼,而且是一人馴服了一窩。
當然並不是靠他一個人創造了據說神使大人都不看好的奇蹟,這窩鱗狼的頭狼貼在最外側,從頭頂延伸到脖子的灰黑鬃毛裡趴著只白白圓圓的胖鳥。這是鐵勇的絨鳳,被他取名為絨小鐵。就是靠著它連線人與狼的心靈,還透過神選系統實現人、絨鳳和鱗狼三者合一,才讓這窩被他取名為“勇家”的鱗狼成了妖獸夥伴,也讓二大隊有了像一大隊那樣獲得命名的希望。
“其實不止靠我和絨小鐵啊。”
回憶馴服鱗狼的過程,鐵勇很慶幸也很欣慰。
沒有神使大人同意分出還很寶貴的糧食,動用非常緊張的人力專門建狼窩,光靠他和絨鳳跟鱗狼心靈相通,怎麼也不可能馴服鱗狼。而軍團長和石晃等龍鳥騎兵輪流騎著野龍鳥來威懾鱗狼,更是讓他有恃無恐的嘗試。
說起來,自己的人生目標已經實現了。
鐵勇感慨的想,不過他完全沒有人生就此無憾的感覺,他有了更遠的目標。
迎來黑夜太遙遠,他不確定自己能活到那個時候。帶著兄弟們……沒錯,是大隊的兄弟們而不是家族,把二大隊建設成鱗狼大隊,為神使和千泉大山的鄉親們貢獻力量,這個目標很有意義。已經夠他努力一輩子了。
刺骨寒風自鱗狼圍成的屏障中滲進來,讓他打了個哆嗦。
真沒想到,戈壁裡的夜風比雪山的還冷。
鱗狼注意到了他的狀況,主動挪了挪位置把他圍得更嚴實。頭狼……也就是勇大,更是轉頭看了看他,綠油油的狼眼裡竟然傳遞來關切的意味。
它們不像野龍鳥那樣有羽毛,但鱗片也並不像魚鱗那麼冰冷,而是粗糙得像是老樹皮。雖然擠在一起硌得慌,卻能帶來實實在在的暖意。
鐵勇手指豎在嘴前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同時透過絨小鐵纏在自己角上的觸鬚,向勇大傳去了安靜的意念。
頭狼從咽喉裡發出低沉的呼嚕聲,轉開了頭,狼耳又開始不斷扭動,調整出各個角度,感應各個方位的動靜。
這是高泉城北面十多里外的荒蕪戈壁,這裡巨石密佈溝壑縱橫,更北面幾里外就是黃沙漫天的沙海。兩個多月前,沙賊就是在這裡鑽出沙海,帶著賀家人和州軍突襲了伍家。
得知沙賊作亂,軍團在這片戈壁的高處設了暗哨日夜監視,這是鐵勇自告奮勇在此處設立夜哨的第二晚。
今晚運氣挺好,一般而言,紫夜的時候哪怕是沙賊都不敢有什麼動靜。
鐵勇準備睡上一小會,他跟可愛又可怕的軍團長拍過胸脯,要連續守七晚上的夜哨。抓緊一切可以休息的時間,才能完成這項自己心裡也沒底的挑戰。
眼皮剛剛合上,柔和的波動撞入心靈。那是股模糊的意念,似乎要說什麼但又說不清楚,只能憑波動本身判定,應該是個警告。
這時候鐵勇的角也有了微微異感,他跟著勇大同時抬頭望天。
雷光之中,一道身影盤旋著急速降下。
那是白隼,難道是大小姐來了?
千泉大山幾乎所有人都被編進了軍團,唯有一人特殊,那就是原本的伍家大小姐,現在的神使侍女巴嬋。因為伍家人還習慣叫她大小姐,其他人不知道該怎麼稱呼她,也就跟著這麼叫了。
不過也未必是巴嬋,現在能騎白隼的已經不止她一個人了。
等白隼落地,跳下一個人,果然不是巴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