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題是不分人戶家格也不論角色,幾十上百號人睡在一塊。丈夫跟妻子分開,父母跟兒女分開,左右相距半臂就是別人。晚上吵鬧聲呼嚕聲響成一片,哪能睡得著?
到了早上瞪著黑眼圈努力起床,到所謂的食堂排隊領早餐,又是全新體驗。
糧食短缺得省著,早上只有稀粥加野菜這沒什麼怨言。
可家下人為什麼也有?斑角為什麼也有?
有就有吧,為什麼得湊在一起吃?
同樣家格同樣角色的人聚在角落裡自己吃,還要被巴嬋數落四丫呵斥。說什麼刻意跟其他人分堆彰顯自己比別人尊貴,就是不敬神使。
“神明之下我也只是和你們一樣的石頭,你們為什麼妄自尊大呢?”
大小姐見到誰按家格或者角色扎堆,就跑過去數落一通。不止是吃飯的時候,晚上休息睡覺她也不辭辛勞的巡視。逮著人就喋喋不休像術士唸經,搞得大家見著她就下意識遠離別人。
四丫則是另一副嘴臉:“管你家是什麼旗本家老宿老,管你的角是白的黑的還是花的,我只看本事!現在的伍家,沒本事就不准誰把下巴抬得比我還高!”
再加上老罐頭的叮囑,家老宿老的遺孀也拋開身份出面做事,家族從各個分家變成大通鋪大食堂什麼都混在一起,族人們雖然有不滿有怨言,倒也沒誰出來鬧事。
就當是野營吧,很多人都是這麼想的,忍忍就好了。
最初是煩躁和不適應,過了兩天,各座通鋪又選管事和組頭,還是按誰能招攬更多人心來選,結果又起了波瀾。
有的是家下人當管事,有的是斑角當組頭。這些人負責維持通鋪裡的秩序,連床鋪位置和晚上說話起夜都要管,讓不少家格高或則是白角的人怨氣滿腹。
這支隊伍裡就有幾個這樣的人。
“伍三德啊,你總得幫我們說說話吧。”
“算了人家是神使家的人,哪會管我們死活。”
“胡九那傢伙也不幫白角說話,現在的伍家是不是該叫神使家或者向家了?”
伍三德終於忍不住了,這些傢伙把神使看成什麼?
神使會在乎這麼個小小的伍家?
沒等他開口,隊伍裡響起低沉的嗓音。
“叫神使家也沒什麼不好嘛。”
那是個斑角小老頭,沒到六十還能幹活。
他抬著那張刻滿了世故的老臉說:“沒有神使咱們早被賀家抓了去當奴戶了,再好也不過是去其他家當外戶。不管哪家都不會因為誰在伍家有什麼地位就優待誰,就算是白角,能給個庶戶已經很仁慈了。”
老頭開了口,其他人跟著紛紛發言。
“還瞧不出來在神使眼裡沒有家格沒有角色,只看誰有本事?”
“有本事就能入神使的眼,現在家裡的執事管事,不都是按本事來的?”
“四丫最能打,她當執事誰敢說不?王夫人的飯菜最好吃,她管食堂誰都說好。莫大夫最懂牲畜,由他照管所有牲畜大家更放心了。”
“胡九本來是罪人該流放的,族裡就他最會寫字算數,他做文書管事也沒人反對啊。”
跟抱怨者相比,這些人才是隊伍的多數,一人一句就把抱怨者說得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