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他穿來這麼些年,家裡除了劉銀鳳,數他最大,不管是對待兄弟姐妹還是孩子們,他向來是想懟誰就懟誰,家裡也沒人放在心上,卻頭一回在笑笑這裡犯了難,你說他要是經常教訓笑笑吧,怕這孩子吃心多想,要是不教訓吧,這孩子也會多想,他可真是太難了。
夫妻兩人對著發起了愁,一時間對待笑笑頗有些輕不得重不得的意思。家裡這古怪的氛圍,也就鼕鼕是個心大的,沒注意到,佳佳又還小,劉銀鳳卻很快察覺到了,等她從陳遠川和餘蔓這裡大概瞭解了情況後,不由得翻了個白眼。
“要我說,她這就是如今日子好過了,太清閑了,才會想東想西的,擱我們以前的村子裡,多少在後爹或者後媽手底下熬苦日子的孩子,能活著就不錯了,哪有功夫想這些,你倆別管了,這事兒交給我了。”
陳遠川和餘蔓對視一眼,劉銀鳳自己還是個瘋狂的傳教士,深陷迷信漩渦不能自拔,這事兒交給她能行嗎?她不會也把笑笑拐去信教吧。
劉銀鳳似是看出了他們所想,不怎麼高興道:“不相信你們就等著瞧。”
陳遠川想著,劉銀鳳既然這麼說了,那就看看她到底有什麼好辦法吧。
而劉銀鳳的辦法也很簡單,那就是讓笑笑忙起來,從前笑笑放學回來後,寫完作業就沒什麼事兒了,一般都是看看課外書什麼的。說起來她心思細膩,也跟她看書看得多有關,頗有些文人的傷春悲秋,但現在只要她一放學,就被劉銀鳳給叫去幫忙做飯了。
她開始自然是有些委屈的,不明白為什麼別人都不叫,就叫她一個人去幫忙。
劉銀鳳對此的解釋是:“你爸和你哥兩個大男人粗手粗腳的,幹點力氣活還行,廚房裡這攤事兒就不適合他們,他倆怕是連鹽和糖都分不清。廚房還得是女人的天下,你媽剛結婚的時候總想來廚房給我幫忙,可我沒讓,我那時候一個人輕輕鬆鬆地就能做一大家子的飯。如今到底是上了年紀,手腳也沒以前靈活了,還真得要個人幫忙,可惜你媽下班太晚了,咱們要是等她回來幫忙做飯,怕是黃花菜都涼了,所以只能指望你和佳佳了。但佳佳這不是還小,往後暫時就靠你挑大樑了,咱們家人也不算多,做飯也容易,你跟我好好學就行。說來你們也都是生到好年月了,都沒過過什麼苦日子,想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挑水、撿柴、洗衣、做飯、喂豬,就沒有我不會的,農忙的時候還得跟著大人一起下地……”
笑笑被劉銀鳳唸叨得整個人都是懵的,稀裡糊塗地跟著劉銀鳳學起了做飯,等她晚上寫完了作業,還沒歇一會兒,劉銀鳳又帶著好些布料,還有針線找過來了。
“這馬上要換季了,也該給家裡的人做身新衣服了,可惜我這年紀大了,眼也不好使了,穿個針都沒穿進去,我尋思著你也沒什麼事兒,幹脆就讓你幫個忙,剛好你也能跟我學學做衣服。”
笑笑:“……”不是,她媽就是開服裝廠的,他們家還能缺衣服穿嗎,有必要再拿著布料去做?
笑笑雖然沒有問出聲,劉銀鳳也知道她的疑惑,又解釋道:“我知道你們現在都喜歡穿街上賣的衣服,已經不稀罕自己做的了,但我跟你說,外面賣的衣服它就沒有自己做的合體,家裡每一個人的尺寸我都一清二楚,做出來的衣服絕對剛剛好合身,而且家裡還有好些布料呢,這一直放著也是浪費。這也就是如今大家條件都好了,再早20年,想找塊布料做衣服都難,當時都流行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像是60年那會兒……”
就這樣,笑笑又開始跟劉銀鳳學起了做衣服,這天晚上她躺在床上時,人都是暈乎的,要說她白天做的活也沒有多累,可怎麼感覺自己這麼忙呢?而且滿腦子都是劉銀鳳的絮叨。
餘蔓瞧見今天這種情況,本來還擔心笑笑會不會又覺得因為她不是親的,劉銀鳳在故意針對她什麼的,可等開啟笑笑的房間時,卻發現她竟然睡著了。這讓餘蔓不禁反思,笑笑會那般多愁善感,難道真的是平日裡太閑了?這麼想著,餘蔓就沒有過多插手,反正家裡也沒有什麼重活累活。
從這天起,笑笑只要有空閑就會被劉銀鳳喊去幫著幹這幹那,她雖然有時候心中也有些不忿,但劉銀鳳就跟和尚念經似的,時時地在她耳邊說起過去的日子有多苦多苦,好像她如今就跟泡在蜜罐裡一樣,她聽得多了,也不好再說什麼。
陳遠川覺得劉銀鳳這麼以毒攻毒的,興許還真是有點用,他還給打了個助攻,對著笑笑道:“家裡鼕鼕跟佳佳都跟著我練武,我也不好落下你一個,不如你也跟著我練起來,雖然現在晚了些,強身健體還是可以的,至於家裡那些活沒空做就不用做了,左右也不是非你不可,我去跟你奶說。”
笑笑一聽臉色都變了,她是真的不喜歡運動,佳佳跟著陳遠川練基本功時,她都瞧見了,那可一點不輕松,她委婉拒絕道:“爸,我還是跟著奶奶幹活吧,她年紀大了,一個人忙不過來。”
陳遠川看了笑笑一眼,點點頭。
“那行,隨你吧。”
從那以後,笑笑雖然也沒變得多活潑,但至少不再整天一個人悶在屋裡了。陳遠川和餘蔓也不求別的,只希望她別再鑽牛角尖就行了。
笑笑這邊暫時沒什麼事兒了,陳遠川又想起了那個萬木神教,這上了年紀的人似乎更迷信一些,陳遠川發覺這個萬木神教在老頭老太太中傳播得還挺快,他也去他們的活動地點看過,一幫老年人在那裡學習什麼教義,除了上回見過的那個“神使”,就是一幫普通的信徒,也沒發現有什麼特別的。
陳遠川心想,也不知道這高層是個什麼樣的人,創立了這麼個宗教,還挺會忽悠人的。
在深市一家新開的度假酒店裡,唐豐年站在包間的視窗邊,一邊向外張望著,一邊對身後的人說道:“這家度假酒店,聽說是頭一家中外合資開辦的,確實挺像那麼回事兒。對了,馬姐,這顧老闆可是從港城來的,你等會兒應該知道怎麼說吧?”
他身後的女人六十歲左右的年紀,盤著整齊的頭發,穿著件帶手工刺繡的衣服,赫然就是多年前離開生産隊便沒了蹤跡的馬嬸子。
“我知道的,你放心好了。”
唐豐年點點頭,對馬嬸子他自然沒有什麼不放心的,別看這老婆子一把年紀了,卻很有些本事。他想到什麼,又說道:“我聽說你們最近好像發展了不少信徒?”
“也不算很多,主要是上了年紀的人多一些。”
“你叫下面的人悠著點吧,國家在這一塊剛剛放開沒多久,雖說是允許宗教信仰自由,可咱們都知道你那萬木神教是怎麼回事,小打小鬧的也就算了,不要搞得規模太大,最後收拾不了攤子不說,還紮了上面人的眼。”唐豐年告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