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德是一名合格的皇帝,他怎會不明白此中道理。
“愛卿有什麼想法?”果然,嘉德神色下一刻就恢復了正常。
“陛下,堵不如疏,海疆走私屢禁不止,為的就是追求貨貿的利益,如此一味禁絕海貿,走私就不會斷絕,總有人會鋌而走險,而倭寇也不會有徹底剿滅的一天。”
“開海就能根絕這一切?”嘉德問道。
“不能。”賈瑛搖頭道。
開海,走私甚至會更加猖獗。
“禁海走私猖獗,但朝廷卻損失了大量的商稅,倭寇還會不斷犯邊,劫掠沿海百姓,大乾海疆永無寧日。開海同樣無法禁絕走私,但大乾可以從中獲得大量的商稅,天下順民多而逆民少,走私畢竟是觸犯律法的,敢鋌而走險之人只在少數,而朝廷要爭取的是那大多數。”
“一來,商賈為保證海貿暢通,不受倭寇劫掠,可以充當朝廷的耳目,朝廷可以透過這些商賈,來了解倭寇的敵情,官民一心,可抵禦倭寇。二來,朝廷可以透過徵收商稅,從而供養一支強大的水師,既能減輕朝廷的負擔,提高水師的戰力,還能充盈國庫。”
“蓋聞兩害相較,則取其輕。禁海百害而無一利,開海雖有害,卻也於國朝有利。陛下,臣再請重開海貿。”
嘉德沉吟良久,又說道:“當年,寧波市舶司貪腐一事,你可知道?”
“回陛下,臣曾有耳聞。海貿之利,動輒倍之以計,不亞鹽鐵,市舶司統攬大權,手握巨利,而宦官貪財,又不受監察之糾,狐假虎威,借皇權之威,而籠絡地方官員,無敢不從者,無有心憚者,故此致使市舶司內貪腐成風,官員中飽私囊,而朝廷無利可獲。”
“如何改之?”嘉德問道。
“定法度,明權責,分而束之。”
“具體說說。”
賈瑛略為理了一下思緒,開口道:“收市舶司之權,設海關總督衙門,位在六部之下,統一掌管海貿籍冊,核檢貨物,按規定向商賈分發公憑,掌鈔關、稅收,統調海道防務,市舶司隸屬之......”
賈瑛將準備好的腹稿說了出來,大乾的市舶司是有太監充任提舉的,仗著天子近侍的身份,到了地方自然無人敢管,就連督察院的御史,都要讓著幾分。
這樣的市舶司,能成事才怪了。
朝廷官員雖然也不乏貪汙的,可督察院的利劍就懸在頭上,每年因貪汙被抄傢伙貶謫的官員不知凡幾,做什麼事情,總歸是有個度的。
太監掌管海貿,名不正言不順,更沒什麼規矩可言,就像是皇家自己開的一樣,想怎麼造就怎麼造。
海禁之政,未嘗沒有文官和宦官的爭鬥在其中。
只有將這個權利收回來,嚴格按照規矩辦事,不僅可以減輕貪腐的現象,百官們也有了新的利益可言,才會支援他重開海貿。
賈瑛沒有注意到,戴權看向他的目光有些危險,宦官貪腐,這不是連他也包含在內了嘛。
只是即便注意到了,賈瑛也不會在乎,他敬著對方,是不想惹麻煩,可身為文官,在立場方面,絕對不能像宦官妥協。
這是歷史的教訓,也是天下仕人的共識。
嘉德沒有立即給他答覆,賈瑛也沒想過此事僅憑皇帝,就能一言而決的。
不過,在開印之前,他必須去拜訪一次葉百川了,嗯,或許傅東來那邊,也能試試。
傅東來對於開海和禁海的立場不是很明確,他只將對新政的利弊,可大乾需要銀子,這也是事實。
離開皇宮之後,賈瑛猶豫著要不要回去將沒做完的事情,繼續做完。
戴權的人來的太不是時候,大好的興致都被打斷了。
想了想,還是算了,嘉德剛因此事提點了他,改日雲記總號見吧。
唉,怎麼跟做賊似的。
賈府這邊早就有人回去報信了,見了賈母等人,又陪黛玉待了一陣,賈瑛才往後街而去。
此時,天色已晚。
“二爺,一路勞累,早些歇了吧。”報春在幫賈瑛洗過腳後,溫婉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