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珍抬袖拭淚時,眼角餘光將陳文瑞的反應看在眼底,心中說不出的快意。
賈瑛在京時,只把他當做長房的泥塑,遍觀賈家京中八房,六七百口子族人,哪個敢違抗他半分,如今就連賈薔都能把他的話當做耳旁風,一切都是從賈瑛入京後開始的。
若非是他,又豈會壞了他惦念已久的好事?
心中又想到了可卿當日的音容,滿心的遺憾和不甘,如今人已作古,說什麼都晚了。
“我豈會拿自家醜事來汙他清白,實在是......實在是憋在心裡久了,不吐不痛快,今日也就是陳兄,換做旁人,我自不會拿此說話。”
似乎享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痛快之意,賈瑛帶給他心中的憋屈一下子沒了大半,便又提起一事。
“他在這兩府中做下的醜事,又何止一樁,我哪件不看在眼裡,只是礙於寒族顏面,還有已故的叔父的面子上,不好揭開罷了。”
不帶陳文瑞開口,賈珍便自顧說道:“他仗著陛下恩寵,得了封爵,便愈發沒了忌憚,因府中醜事被我發現不成,便把目光轉向了西府,我那霜居待家的弟媳何等的端嫻,竟也被閒話傳的不清不楚。”
陳文瑞張大的嘴巴並非是裝模作樣,他是心懷他意不假,可沒想到賈珍對賈瑛的怨念居然如此之大,竟然連府裡的醜事都往外抖,賈瑛啊賈瑛,這可真是天要亡你。
若說他與賈瑛之間,本無仇怨,只因上次史鼎之事,大家各行其路,自此兩人便恩怨不斷,賈瑛召集勳貴們議事,齊國公府從來是被排除在外的,這讓陳文瑞心中如何好受得了。
既做不了朋友,那就只能是敵人了。
至於另一旁的賈珍,眼巴不得賈瑛吃灰呢,都是寧公後裔,他還是嫡脈,憑什麼他賈瑛就要被人贊作是孝子賢孫,家門之幸。
細細想來,這又怪得了誰?
怪只怪他賈瑛不仁在先。
再想想往日的憋屈行狀,賈珍心中愈發不覺有何不妥。
“當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聽兄此番真言,我方看清賈瑛的為人,實乃天下第一等偽善不遜之輩,只怪我往日錯看了他!”陳文瑞憤憤然的模樣,看上去多替賈珍不平似的。
“正是如此,即便他在,焉能成事?何況,寒族諸多禍事,多半自他而始,咱們本是勳貴,天生下來就註定了的身份,他卻偏偏要往新黨那邊湊,如今可好?”
陳文瑞點頭附和道:“此話卻是在理,其他幾家雖然嘴上不提,心中總是有別扭的。”
“如此說來,皇家貴戚的身份,反倒成了禍事,這可如何是好?”
說著,把著賈珍的手臂道:“賈兄,你身為寧榮長房,賈氏族長,不可不思慮退路啊。”
聽聞此言,賈珍復才露出憂色,道:“如你所言,有皇家貴戚的身份在,還能如何迴旋?王府那邊換做往常倒是能幫襯一二,可據我所知,王老爺此番回京福禍難測啊。”
只看其神色,倒不似作假。
陳文瑞乘勢說道:“我倒不覺此事便到了不可挽回之地。”
“哦?怎麼說?”賈珍起了好奇的心思問道。
“禮親王楊佋,禮賢下士,又非新黨一派,對我等勳貴素來看重,且如今朝中儲位聲望便以他為最,若......”
說著,話音一頓,看向賈珍道:“非是我向著別人,只是明知不可為,當提前考慮退路才是,兩府七八百口族人性命,盡寄於賈兄一念之間,榮寧二府百年的門楣,也容不得你我後輩貪圖一己私念,若有唐突之處,賈兄切莫怪罪才是。”
賈珍心思靈透,話已到了此處,哪還不明白陳文瑞打的什麼主意,原來是替人當說客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