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如此一來,咱們可就無法按期趕到約定地點了,禮郡王那邊......”屬下聽後愣了愣神,提醒道。
說話之人是備倭兵的營指揮使,同樣是宋律的心腹。
只見宋律皺眉說道:“什麼禮郡王,本官只聽朝廷的。”
“下官失言。”那名心腹連說道。
宋律臉色這才轉好,說道:“寵了媳婦得罪了娘,本官是兩頭都難啊,禮郡王遠在京城,可另一位祖宗如今就在山東盯著呢,你說本官該聽誰的?”
手下說道:“屬下不明白,那賈瑛不過是一個伯爵,又非世爵,大人官居二品,就算文武有別,咱們也不用看他的臉色吧。”
宋律冷哼一聲道:“你懂什麼,傳令就是了。”
宋律心中自然有自己的打算,他們家世代軍戶,直到他父親和叔叔那一輩,才在衛所中搏出個一官半職來,自己十六歲承了父職為候補衛鎮撫,軍中熬了十年,才從候補衛鎮撫使轉遷為候補衛指揮同知,他的弟弟宋倫則是承襲了叔父的千戶職位。
宋律自然不願意一輩子只當一個候補,可軍戶出身的他身份低賤,根本攀附不上那些京中的權貴人家,更別提像楊佋這樣的皇子郡王了。當初他進京走官也不過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幾次碰壁之後,卻在兵部衙門前遇到了賈瑛,結果就是他順利的去掉了候補二字,還從衛指揮同知一躍成為衛指揮使。
這才不過二三年光景,已經是都指揮同知了,更不提麾下數萬大軍在握,而賈瑛從始至終都未曾向他要求過什麼。
世上從沒有什麼一味付出而不求索取的事情,這個道理宋律自然清楚,他欠賈瑛的人情,遲早是要還的。
倒不是說他宋律因此就可以將自己的性命賣給賈瑛,死心塌地,只是與楊佋比起來,他還是更信得過賈瑛多一些。
就如方才所言,以他們宋家的出身,或許在來州府還算是一個號人物,可在京中那些貴人眼中他依舊是個小人物罷了,若不是因為賈瑛,他根本沒資格接觸像楊佋這樣的王爺。
可楊佋為何突然向他拋來了橄欖枝,又是許官又是送禮的,還不是因為他手中的備倭兵嘛,為此還差人送來了十萬兩銀子,而給他的要求,不過是在行軍北上時,在約定的時間趕到保定府紮營。
宋律心中對此本來就有疑惑,楊佋一個王爺,怎麼突然插手起備倭兵的事情來了?
而且保定府可離著順天府,離著京城不遠。
雖說行軍途中,大軍在保定府停留幾日不是什麼太大的問題,但卻足以觸動宋律的敏感。
他倒不會大膽到認為楊佋會有謀逆之心,就算真的有,難道楊佋會幼稚到認為他會配合嗎?
可一來,他確實有求於楊佋,他的登州水師如今還是一個空殼子,江南水師和龍江船廠的新式戰船讓他眼饞不已。二則,心中未嘗沒有僥倖,萬一將來楊佋得繼大寶呢?
可僥倖終究是一種冒險,他反而感謝賈瑛的出現,打碎了他心中的那絲僥倖。
只要牢牢將備倭兵掌握在手中,管他明年皇帝換了哪家,自己都有講價錢的資本,當然他心理明白,自己很難像賈瑛那樣,即使離開了,卻依舊能夠保持對軍隊的控制,那是勳貴幾代人才攢下來的人脈關係,而且賈瑛是文官出身,身份上天然就有蔑視武將的優勢。
他與賈瑛相視於微末,心裡上還是更信得過賈瑛的為人。
正如方才的手下所言,他已經官居二品了,武將的路就要快走到頂了,封爵只是一句奢望,他沒必要為此而冒險。
而此時的賈瑛,則已經在趕往濟南城的路上了。
八月初九就是鄉試的日子,山東省的各地考生已經陸陸續續來到了濟南府,就像當初他在京中參加會試時看到的那一幕,城中的客棧會館已經沒了空餘的房間,各地湧入計程車子讓整個濟南城都熱鬧了起來,市井之中已經開始討論今歲中第的熱門人選,甚至賭坊都在街邊上開了注,攤位上擠滿了人群。
這種時候,最熱鬧的當屬各大會館了,這裡的會館可不同於京中的那種,由各地鄉紳豪富出資建造的地方會館,而是專供騷客顯貴聽曲兒尋樂的高階勾欄之所。
賈瑛感到濟南城時,已經是兩天以後了,身份此次鄉試的副主考,濟南城的官員自然少不了關注的,才在驛館下榻,驛丞便已派人通知了知府衙門,不消多會兒,濟南知府便帶著衙屬幕僚趕到了驛館,言說要為賈瑛接風。
和光同塵的道理,賈瑛自然是懂的,他此次來是主持科考的,又不是來巡撫地方的。雖說朝廷對赴地方主持鄉試的考官有著嚴格的規定,自聖旨下達之日起十日內必須離京赴任,不準攜帶家卷,不得攜帶過多僕從,不得辭客別友,不得遊山玩水,到了地方不得與當地官員聯絡勾結。
不過卻沒有不能與同考官和場官見面一說。
鄉試的同考官,多是由地方的知府推官、知縣擔任,除此之外,還有監試官、提調官,供給收掌彌封謄錄對讀等等場官。
監試提調一般都是有各省大員擔任,有巡撫總督的,則以巡撫總督充任監試,布政司二員其一出任提調,沒有的,則以布政司和按察司長官分別出任。
說白了,就是主持鄉試的一攬子官員,大夥兒事前碰個頭,並不是什麼犯忌諱的事情。
宴會的地點,就在濟南城的大明湖畔的歷下亭,時間定在第二天的中午。
因為心焦京中還未傳來眾人南下的訊息,等待總是讓人內心焦急的,在驛館坐不住的賈瑛提早便帶著喜兒,主僕兩人輕裝簡行往大明湖而去,貼心的驛丞還專門派了一個雜役領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