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真觀。
賈瑛還是頭一回見到原來賈敬也有自己的消遣,而不是真個兒的不食煙火。
玄真觀後園的林子裡,一顆早已不止腐朽了多少年的粗壯的古樹樁上,正有一頭枕部帶有一縷白羽,全身呈棕黑色的,沒有了天空霸主修長靈敏的身形的蒼鷹,正以一種極為滑稽姿態上跳下竄。
不遠處的賈敬手持一根長長的釣竿,尾部的線繩上掛著一條還在不斷撲娑著尾巴的橙黃鯉魚。
賈瑛沒有開口打擾,只是靜靜的站在一旁看著眼前這頗帶喜感的一幕。
賈敬的釣竿圍著古樹樁不斷地打著圈,蒼鷹邁著兩條健壯的短腿一顛兒一顛兒的追逐著,探肩縮首,賊頭賊腦的樣子,讓一旁的賈瑛想起了賈環的模樣。
不知繞了多久,蒼鷹最後還是沒能成功,賈敬似乎也失去了耐心,解開尾繩上的鯉魚扔給了它。
樂壞了的蒼鷹,發出一陣咯咯的叫聲。
“不成器的傢伙。”
賈敬無奈笑罵道。
“自打我到玄真觀的那一天,它就被送來了,那會兒還是個雛鳥,但已經能夠外出覓食了,這一轉眼快二十年了,連怎麼飛都忘記了,幾次都想宰了燉肉......唉,人老了,什麼東西養出感情來了,就狠不下心。”
賈瑛聽著無奈的搖了搖頭,這不倫不類的道士,也不知是那一派的,三清老爺會不會被氣的活過來。
“今天上午賈蓉來了一趟,說他媳婦兒沒了。”
賈瑛點了點頭到:“穆鴻此人,太過陰詭了些,我不想同他有太多的牽扯,人沒了,府裡也就乾淨了,就算還剩下點兒什麼,陛下那裡也自有衡量。”
“人,你打算怎麼辦?”
“人都死了,還能怎麼辦。”賈瑛走到那胖的都快認不出是隻鳥的蒼鷹旁邊,想要伸手逗弄,卻顯現被它尖利的喙啄了手。
賈敬也不再多問,正如他對穆鴻所言,如今的天下已經不是他們的了,隨他去吧。
“你比我心狠,一場喪禮,三條人命。秦邦業那邊你準備怎麼處置?派人動手嗎?”
“侄兒這不是求大老爺來了嘛。”賈瑛平靜的說道。
賈敬不置可否,又問道:“穆鴻呢?以我對他的瞭解,從來只有他玩弄別人於鼓掌。”
“他的敵人,不是我,最起碼,我不會是他的頭號目標。”
說到這裡,賈敬忽然想到了什麼,問道:“他跟我說當年義忠王府還另有人活下來,是個女子,如我所料不錯,那女子應是懷了身孕的,只是我卻想不明白,這個人會是誰,他想完成他的大計,又會以怎樣的身份讓他出現在眾人面前......”
說著,賈敬看向了賈瑛問道:“你既然這麼說,那應該是知道些什麼了?”
賈敬心中確實好奇,畢竟因為當年的選擇,他被禁足了大半輩子。
賈瑛聞言微微一愣,問道:“那女子是誰?”
“姓穆,風姿絕色。”賈敬雙目之中帶著一絲回憶。
“東王府的人?”
大乾有兩個穆姓,但正兒八經從祖上傳下來的,其實是東王府。穆劍南的穆,本不姓穆,他家祖上是胡人出身,就如同藍家是回回人一般,被太祖爺賜了穆姓。
只有為何賜穆姓,據說當年不過是一場酒後之言,但沒過多久,太祖便開朝立國,當初隨口之說,就成了金口玉言了。
這些往事,追索起來也沒太多意義。
賈敬此時所說的,是從穆鴻那裡聽到的,那這位女子,多半就與東王府有關了,還是本家姓,怕不是穆鴻的同輩胞姐妹吧。
只見賈敬點了點頭到:“最後一代東平郡王之女,穆鴻的胞妹。”
賈瑛執拗的性子,冒著被啄的風險,總算不是空手而歸,從蒼鷹身上薅下來幾根羽毛,疼的對方“咯咯”直叫。
抬頭道:“還請大老爺不吝賜教。”
看著賈瑛表現出得八卦之色,賈敬心中無語,他這個本家侄子還真是對皇家的敬畏之心太澹了,這種事情也敢好奇,換了別人早恨不得把耳朵都堵上了。
“誰都有年少義氣的時候,就如你當年和肅忠王武鬥一樣。”
賈瑛掃了眼賈敬,聳了聳肩,露出尷尬的一笑,當年他是想立規矩來著,正巧楊佑撞了上來。想融入京中這個圈子,就繞不開這些紈絝,畢竟三年前的他同樣一文不名,誰知道賈府的“瑛二爺”是哪個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