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北運河處於枯水期,河面上只剩下厚厚的冰層,船隻無法往來通行,這裡成為了兩岸漁民的樂土。
當然,這並不代表維繫江南與京師的漕運就此斷絕了。
冬季的北運河上,還有冰上運輸。
此時正有車伕駕著爬犁、冰橇在冰面上疾馳滑行,拉車的馬兒四個蹄子用棉布包裹著,防止在冰面上打滑,這些人都是往來南北的商販,看車上的旗子,似乎是同屬一個商行。
“讓開,讓開。”
兩名舉著旗子的皂衣緹騎,肆無忌憚的在冰面上打馬前行,將河道中商販的爬犁、冰橇驅趕到河道兩旁,那些被驅離的趕車商販卻不敢多言,乖乖的讓出道路,甚至還要賠笑說上一兩句恭維的話來。
在運河上討生活的,沒人會不認識漕運衙門的旗號,他們才是運河真正的主人,得罪誰,也不能得罪漕運衙門的人。
只是讓這些商販好奇的是,眼下這都入冬了,怎麼漕運衙門的人還會在這裡出現,要知道往年這會兒,運河冰面上可是很少見到漕運司的人的。
“哎,看到了嘛,那爬犁上拉的可都是官糧,聽說北方今冬遭了寒災,數不清的難民正往南邊兒逃呢,這怕是朝廷運往北邊的賑災糧。”
因為要先緊著漕運衙門的車隊透過,北上的商販此刻正聚在河道兩旁低聲議論著,一名訊息靈通的商賈看著不斷透過的爬犁,努了努嘴,向身側之人說道。
小書亭
眾人聞言望去,果真那麻袋之上,大半都印著“賑災”的字樣,還有一些不一樣的印記,只是看不真切。
“果真如此,劉兄不說,我等怕是還不知道此事呢,此去蘇州運糧,一走便是數月,沒成想竟有這麼大的變故。”
“唉,好不容易消停兩年,這又遭了災,什麼世道。”有人抱怨道。
有人卻眼綻精光說道:“哎,話不能這麼說,諸位也不想想,咱們這次自江南北上,爬犁上都拉的是什麼貨物。”
眾人聞言,盡皆露出了會意的笑容。
他們這一行,有販糧的,有買賣布帛棉花的,北方遭災,對於他們來說,這是老天爺賞飯吃呢。
“真他孃的晦氣。”人群中一名錦衣厚氅的掌櫃看著身邊眾人,突然脫口一句。
“唉,老周,你這是什麼話,咱們跑南跑北的,不就是為了賺點銀子嘛,怎麼,你也學人家做善人,發善心?”
那周姓掌櫃卻如便秘一般的表情,也不理會眾人,徑自走向自家的隊伍去,有相熟的見正主離去,方才低聲向眾人八卦道:“周掌櫃此行買賣好像沒談攏,進的糧食還沒往年的一半多呢,這得少賺多少銀子啊,你們當這他的面兒說這些,這不是傷口上撒鹽嘛。”
一群商賈露出了奸詐的笑容,別人家賣的少了,自個兒家可不就賺了嗎。
等漕運衙門的車隊陸陸續續過去以後,這些人才駕著爬犁,不遠不近的綴在後面。
“前面就到河西務了,過了這最後一個鈔關,咱們就到京城了。”有掌櫃的向第一次跟著出來跑趟的夥計傳授道,等把徒弟帶出來之後,他也就不用再大冬天的出遠門了,在家守著老婆孩子他不香麼。
“全部停下,接受盤查。”
河西務鈔關,忽然多出一隊數百人的官兵,攔住了眾人的去路。
“大膽,沒看到打著漕運衙門的旗子嗎,這是戶部的漕糧,鈔關無權阻攔,更別說盤查,快快放行。”隨行押運漕糧的官員站在爬犁上呼喝著。
只是讓漕運官員沒想到的是,從前無往不利的漕運名號,今日忽然就不管用了。
只聽那領頭的軍漢冷聲一笑道:“好啊,等的就是你們,來人,給我圍了。”
“什麼意思?你們要幹什麼,私劫漕糧,是要誅九族的。”漕運官員連連呵斥道,只是多少顯得有些無力,這些官兵根本不停他在說什麼。
隨行押運的,也有不少護漕官兵,只是加起來也不過百人,很快便被繳了械。
“給我搜!”
隨著領頭的軍漢揮了揮手,圍在四周的官兵一擁而上,將爬犁冰橇上的麻袋都掀了下來,露出了上面的黑白兩色標記的字樣。
“賑災”、“河道”、“海關”。
“大人,找到了。”
嗒嗒嗒嗒。
一陣清亮的馬蹄聲響起,賈瑛與身著工部主事官服的柳雲龍從人群后驅馬走了出來。
“是丟失的賑災糧與河道糧嗎?”賈瑛沉聲向軍漢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