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了!回來了!回兩位二爺、幾位姑娘的話,瑛二爺已經過了寧榮牌坊了。”有小廝跑了進來,向在外儀門處等待的眾人回稟道。
探春幾個又欣喜熱鬧了起來,黛玉則在一旁怔怔的出神,滿心掛念的人終於盼了回來,卻又內心忐忑了起來,不知道他瘦了沒有,離開的這段日子有沒有記掛過誰,也不知寫封信回來,還有父親到京城了,那他們倆的事情,是不是......
卻聽賈璉向一旁的寶玉幾人道:“咱們出去迎迎!”遂與寶玉、賈蓉、賈薔一同向府門而去。
賈府此刻卻是中門大開,小廝門子也都分列兩邊整整齊齊的排好,賈璉與寶玉二人立於石階之上。
不多時,便見幾匹快馬從西側牌坊那邊疾馳而來,至府門前勒住馬蹄,滿面風塵的賈瑛,將翻身下馬,將馬韁遞給喜兒後,帶著笑意,向守在門口的賈璉、寶玉,並賈蓉賈薔說道:“我回來了。”
賈蓉賈薔作為小輩,此刻已經先一步迎了上來,給賈瑛見禮道:“給二叔問安,侄兒特來迎二叔回府。”
賈瑛點了點頭,向二人說道:“最近在學裡讀書可還認真?”
賈蓉、賈薔聞言,面色不禁一苦,從前代儒太爺授課,都是由賈瑞代行的,只有他們愚弄賈瑞的份兒,賈瑞哪能管得了他們。可自從學裡的先生換成雲南的舉子後,他們的瀟灑人生再也回不到從前了。有賈政和賈瑛在後面撐著,那幾個南疆的舉子先生們,簡直不把少爺當少爺,他們便也罷了,平日裡被賈珍訓斥慣了,最可憐的是薛蟠和寶玉,兩人沒少被罰,以至寶玉整日躲在老太太那裡,藉故不去。
這不,最近賈蓉、賈薔二人,也趁著建園子用人之際,藉故開了小差。
當下便聽賈蓉回道:“回二叔的話,璉二叔這邊缺人手忙不過來,最近侄兒們都在忙著府裡建園子的事情,是以......”
賈瑛看著兩人躲閃的神色,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不過他也沒有點破,畢竟府裡建園子也是正事,不就是耽誤了點學業嘛,沒關係,估計他們還沒聽過“補課”這一說,回頭讓他們長長見識就是了。
復又看向璉二道:“璉二哥,我離開這段日子,府裡一切可都好?”
璉二撇了撇嘴,說道:“就知道你這傢伙,回京之後指定找我的麻煩。”說著從靴筒的靴掖內取出一個厚厚的小冊子,向賈瑛遞了過去,道:“還好我多了個心眼,自己拿去看吧,你走之後,我每日一記,都在上面呢。”
說罷,復又擺出一個四十五度仰視天空,大袖一甩背在身後的姿態,面色帶著憂鬱,似聖人悲天悵然若失的神色,發出一道長長的哀嘆。
賈瑛噗嗤一笑,笑道:“你一個紈絝,好端端的學什麼騷客。”
卻聽璉二道:“你不說還好,只因為你的一句話,便叫爺養成了日常記事的習慣,可把爺給害苦了!”
賈瑛納罕道:“這又不是什麼壞習慣,怎麼就害了你?”
卻見璉二看了看左右,將賈瑛拉至一旁,神神秘秘地說道:“我懷疑你二嫂嫂發現了我的秘密,最近對我的行蹤是瞭若指掌,就連從芸兒那裡借了多少銀子,她都一清二楚。害的我這幾日,都得把這本冊子隨身攜帶,平兒那丫頭整日問我怎麼不去書房了,可見該是她告的密!”
賈瑛聽的一臉懵,而且以他的瞭解,平兒不是那種多話的人,反而經常受他們夫妻倆的夾板氣。賈璉卻也不做解釋,只是指了指冊子,示意他自己看。
賈瑛將冊子收了起來,復又向寶玉點了點頭,這才向著府裡走去。
剛行至儀門處,便見幾個姑娘一人拿著一個雞毛撣子,向他圍了上來,若非從她們嘴裡了傳來銀鈴的笑聲,賈瑛還以為自己回到了湖廣戰場,遇到了一群娘子軍呢!
下一刻,賈瑛便被雞毛撣子圍攻了。
立身眾人中間的賈瑛,強忍著撣子落在面板上的癢意,一直等到眾人事罷,取出一根落在後衣領上的雞毛,這才問道:“你們這又是哪出?”
卻聽探春說道:“老太太說,讓我們幫你去去身上的血腥氣和晦氣呢。聽說從前太爺們出征回來,老太太便是這般做的。”
賈瑛心中暖日濃濃,還是回來家裡舒坦,只要聽見這鶯鶯燕燕的笑聲,心中的疲憊便去了大半,更不用與人勾心鬥角,也沒有刀光劍影的危險。銀鈴悅耳,芳香醉人,也難怪寶玉最愛往女人堆裡鑽。
復才又向眾人挨個打招呼問了好,這才轉向一側的黛玉,柔和一笑道:“我回來了,讓玉兒妹妹擔心了。”
黛玉先是面色一喜,正待要款步上前,卻又看到眾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她,邁出的腳步又停了下來,秀帕半遮嬌容,將頭別至一邊也不再看賈瑛,嘴裡強說道:“哪個又為你擔心了,莫要多情。”
賈瑛知道黛玉的性子,與鳳姐表露在外的對別人的那種要強霸道不同,黛玉心中的要強更多是針對自己的,鳳姐在於“治”,而黛玉在於“修”,眾人面前,她從來不會展現自己柔軟的一面。
眼下也不是二人說私話的時候,只能先離了眾人之中,如榮禧堂給賈政問了安,復才又折身出來,與寶玉和一眾姊妹一道往賈母院兒而去。
至於璉二與賈蓉賈薔他們卻各自忙事去了。
賈母體諒賈瑛剛回京城,一路風塵勞累,是以也沒多說多問什麼,只是閒話了幾句,並叮囑他抽空去見見林如海之後,便讓他離去了。
出了榮慶堂,眾人又本意想讓賈瑛說些南下的樂聞趣事,只是眾人問了幾句,卻見賈瑛一副神不在焉的模樣,頻頻往黛玉方向看,黛玉那邊也是一般無二。
眾女相視一眼,都明白了怎麼回事,卻聽寶釵說道:“咱們別在這裡礙著他們了,還是去探丫頭房裡吧。”
黛玉聞聲,只做羞紅,也不說話,賈瑛則是尷尬一笑,直到眾人離開,此間便只剩下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