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西跨院的正房內圍滿了人,老夫人坐在東邊臨窗的大炕上,平日裡挺直的脊背瞬間佝僂下去,蒼老的眼中含著渾濁的淚,布滿皺紋的手不安地撚著一串紫檀木佛珠。
武安侯夫人林氏臉色蒼白如紙,神情驚慌擔憂,忍不住捂唇啜泣出聲,大夫人林氏和兒媳顧瀠以及二房兒媳謝姝正在一旁安慰著。
另一邊還有宣平侯宋文晏和宋家的四個兄弟倆,皆神色凝重,充滿擔憂。
屋內的氣氛壓抑至極,下人們大氣不敢出一聲,恨不得地下能裂開一道縫讓他們鑽進去。
宋雲昭扶著旁邊的門框,看著屋裡的這一幕,鼻尖頓時沖上一股極酸澀的情緒,緊跟著紅了眼眶。
離門最近的宋雲韶率先發現她,“窈窈回來了。”
屋裡沉浸在悲傷中的幾人瞬間將目光投向門口,宋雲昭暗自吸了吸鼻子,然後走到老夫人身邊,“祖母,二叔怎麼樣了?”
老夫人看著小孫女高高隆起的小腹,拉著她在自己身邊坐下,然後才道:“宮裡來的太醫正在裡面醫治。”
好好的一場喜事,她怎麼也沒有想到次子竟然是被抬回來的,平日裡龍精虎猛,嗓門震天響的人被抬回府時奄奄一息,赤紅的鮮血染紅了大片衣袍。
她見了只覺得一顆心都要被挖出來了,痛得快喘不過來氣,恨不得以身代之。
坐在這等待醫治的空隙裡,她將自己往日供奉過的諸路神佛都祈禱了個遍,只要上蒼能讓次子蘇醒過來,便是拿她這條老命去抵,她也心甘情願!
時間一點點流逝過去,也不知過了多久,內室突然傳出動靜,下一刻一位太醫走了出來。
眾人連忙站起身,不約而同地圍上前去。
宋文晏急忙詢問:“李太醫,我二弟情況如何?”
平日裡他們兄弟二人總是喜歡拌嘴,宋璩更是經常將自家一本正經的兄長氣得暴跳如雷卻又無可奈何。
然而到了關鍵時候,宋文晏早就將那些拋之腦後,一心只掛念著弟弟的情況,畢竟兩人一母同胞,血濃於水。
李太醫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然後才道:“武安侯傷在右肩,刀口很深,再加上失血過多情況不是太好,微臣已經為其清理傷口包紮止血,但是到了夜間極有可能會因為傷口發炎引起高熱,身邊離不得人。
若是侯爺能挺過去今晚,應當不會再有性命之憂,只是……”
李太醫欲言又止,有些遲疑,眾人的心頓時高高提起,林氏單薄的身子搖搖欲墜,若不是有兒媳攙扶著,只怕站都快站不住了。
宋文晏咬緊要關道:“太醫但說無妨。”
李太醫:“只是就算侯爺後面能恢複過來,他的右臂也沒法再提重物了。”
宋璩是個馳騁沙場多年的武將,為大晉立下汗馬功勞,若是醒來發現自己再也沒法提槍上陣,只怕要比殺了他還難受。
老夫人不禁老淚縱橫,口中不斷喃喃道:“能活著就好,活著就好。”
李太醫走到桌邊揮筆開出一張藥方,“侯爺若是夜間起了高熱,將這上面的藥煎服即可,等明日微臣再過府把脈。”
宋文晏拱手致謝:“有勞太醫。”
宋雲祁接過藥方,然後親自送李太醫出府。
眾人這才迫不及待進內室探望宋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