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的梳妝臺上,原本擺放整齊的頭飾耳璫項鏈等都沒有了,只餘下幾根款式老氣,不甚值錢的簪子隨意地放在一起。
珊瑚在身後一邊用布巾擦拭著濕發一邊道:“好端端的姨娘為何要將那些首飾都給收拾起來呢?姨娘正值好年紀的時候,也該多多打扮才是。”
最近她發現姨娘梳妝臺上的首飾隔三差五地便會少幾件,詢問之下才知道是姨娘給收了起來,她估摸著許是都給小姐充當嫁妝了。
韓氏抬眼看著對面鏡子裡映出來的一張熟悉的面孔,她目光落在眼角處那幾道尾紋上,定定地看了許久,最後才語氣艱澀道:“我一個守著寡的姨娘,打扮得再好看又有什麼用,平白招惹閑話。”
珊瑚聞言便不好再說什麼了,為她擦幹了頭發後便悄聲退了下去。
韓氏坐了許久,直到外面的夜色愈發濃鬱,她才起身走到床邊,俯身從床頭的軟枕下面摸出一個玉白的小瓷瓶。
重新回到梳妝臺前,她隨手挑了一支鍍金的簪子,然後開啟瓶塞,將那支簪子的尾端插.進小瓷瓶裡。
被裡面的液體浸泡了許久,韓氏這才取出簪子,她塞上瓶塞後起身來到後窗邊,後窗戶外面是一片不規則的湖,裡面只剩下枯朽的荷葉挺立著。
這幾日氣溫雖然回升了些許,但夜間依舊很冷,湖面結了一層淺淺的冰,韓氏悄聲推開窗戶,然後將手裡的瓷瓶用力一擲,只聽見湖面上傳來“咕咚”一聲,接著便恢複了之前的寧靜。
闔上窗戶後,她拿上那支簪子回到床邊躺下,慢慢地閉上雙眼。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靜謐的夜色裡傳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韓氏下意識捏緊了手裡簪子的頂端,心跳漸漸加速。
她豎起耳朵聽著外面的動靜,然而那腳步聲並沒有像往常一樣進了內室,而是在外室停了下來。
韓氏下意識繃緊了心神,冰冷的冬夜裡,她手心裡竟慢慢滲出了一層薄薄的細汗。
外面傳來一陣很細微的動靜,但在這寂靜的深夜裡顯得格外清晰,像是布料摩擦發出的聲音。
意識到外面躺著的是守夜的珊瑚,韓氏霎時心頭一沉,悄悄掀開了身上的被子起身下了床。
將那支金簪藏進袖中後,她悄聲往外走去,她沒有穿鞋,腳底踩在地面上,刺骨的涼氣順著腳往上鑽,凍得她下意識打了個寒顫。
內室與外室中間只隔了一道珠簾,外面有一張軟榻,珊瑚守夜的時候便會睡在上面,夜間韓氏若是要喝水起夜,她進去侍候也方便。
而此刻珊瑚睡在軟榻上人事不醒,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的衣衫被解了開來,韓氏站在珠簾旁將外面的情景盡收眼底,頓時氣血翻湧,氣得渾身直發抖,她一把撩開簾子走了出去。
“別碰她!”
好事被打斷,何敬語氣不耐煩道:“你出來做什麼?難不成是見老子與她歡好你吃醋了?”
因著事先吹了迷煙,珊瑚什麼都聽不見,所以他便沒有刻意壓低聲音。
韓氏被他話裡的無恥氣紅了臉,嗓音裡帶著無法遮掩的厭惡道:“珊瑚雖然是婢女,但也是好人家的姑娘賣身進府的,日後還要出府嫁人,你要是敢糟蹋她,我跟你拼命!”
何敬對她的威脅嗤之以鼻,絲毫不當回事,從小一起長大,她平日裡連只雞都不敢殺,又能將自己如何?
經過這些時日,他早就對韓秋娘厭倦了,雖然看著年輕,但身子到底不如年輕的少女了,這個小丫鬟雖然模樣清秀了些,但享用起來相信也別有一番滋味。
“滾回你的屋裡去,別打擾老子好事。”
何敬嫌惡地斥了她一聲,隨後便當著韓氏的面不知羞恥地俯下.身去。
渾身的血液直沖頭頂,韓氏雙眼裡迸發出強烈的恨意,她幾乎來不及思考,下意識地便掏出藏在袖子裡的那根簪子沖上前去,狠狠地紮進那背對著她的肩膀上。
何敬只覺得右肩一痛,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後,他怒火中燒,起身反手一巴掌揮在韓氏臉上,見她被自己打倒在地上後還不解氣,上前就是一通拳打腳踢。
“臭婆娘,活膩味了是吧?還敢暗算老子!”
他力氣用的極大,韓氏咬緊了嘴唇壓抑著不讓自己叫出聲,很快口腔裡便泛起一股子血腥味。
然而下一刻,男人的動作和斥罵聲戛然而止,整個身子控制不住地倒在地上開始抽搐。
“你……”
何敬不敢置信地瞪大了雙眼,他像是喘不過來氣似的,雙手掐著脖子,手背上青筋暴起,舌根處開始發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他暴凸的眼球裡布滿了紅血絲,死死地盯著對面臉上神情布滿瘋狂恨意的韓氏,像是怎麼也沒想到,那個印象中一直膽小怯懦的女人竟然敢對他下毒!
何敬嘴裡發出“喀喀”聲,他不甘心地伸出手去抓向對面韓氏的腳踝,然而還沒來得及觸碰上,他猛地咳出一口血沫子,緊跟著半空中的那隻手最終無力地垂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