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你到底還是變成了這副模樣。
陡然間, 有形之劍消失在姜太玄的指間,當其無只餘劍柄握在沈容刀手中。鉗制消失,沈容刀撤開一步, 劍身再度凝實,抬手時落在她面前。
她低眸,在劍身上輕吹一口, 像拂去塵埃。劍依舊是那劍,卻似沖出天日般流光熠熠, 倒映在她眼底。
“故友並不安好。”她看向姜太玄,笑道:“故友想要打架。”
劍鋒掃向棋盤。
棋盤上, 棋子交錯,彷彿進攻防守的雙方, 將彼此視為仇讎。然而受到震蕩, 它們飛入半空, 黑與白再無界限,彼此渾融,為姜太玄收入棋罐, 化身同袍, 將奔赴同一場戰鬥。
姜太玄輕聲:“敢不奉陪。”
手指虛指棋罐, 劃向空中, 所有棋子魚貫而出,三百六十枚棋子綿延不休, 如同彩煉盤旋在沈容刀身旁, 珠玉般的溫潤光澤映著劍的寒光,一暖一冷, 交錯縱橫。磕碰時發出輕盈聲響,不像在戰鬥, 倒像在起舞。
棋子包圍著沈容刀,又似纏綿不去,徘徊不息,與劍發生的每一次碰撞都只是一次敲響,像踏著某種固有的旋律演奏樂曲,而這樂聲,又正為這一舞伴奏。
沈容刀曾為當其無而苦惱,而此時,無中生有,有中生無,劍在她手中如臂使指,似劍,又似劍外的一切。揮灑時分明只餘劍柄,然而於節奏應處又生出形體,與棋子相迎。一聲錚然,如譜上音符,踩準每一次休止、每一次跌宕,于樂聲響處,連貫出和諧起伏。
聲為舞起,舞為聲和。當步伐漸趨繁複,當其無劃出看不分明的殘影,節奏越來越快,棋子與劍再無休止,完整的形體不斷碰撞敲擊,鏗然聲音連綿響起,劍芒越來越盛,棋子越來越密,如狂風驟雨自海上升起,捲起的浪潮要掀翻沈容刀的身影,而她卻輕盈地回擊,每一劍送出,將漫天飛舞的棋子送還它們的來處,亦將自己送得離它們更近。
當最後的節奏應聲而起,最後一枚黑子在她的劍尖敲響。
“當……”餘音猶長,而劍已到了它的終點。
它再度點在姜太玄的眉間,而姜太玄亦丟擲了最後一子。
第三百六十一枚。
姜太玄送出最後一顆白子,亦接住了沈容刀劍尖送來的最後一枚黑子。
黑子落在她食指中指之間。她挽住玄色衣袖,低眸看鋪滿棋子的棋盤上,唯獨有最後兩點空白。
“啪。”
黑子敲在棋盤之上。
白子落在沈容刀指間。
沒有任何敲擊聲響,沈容刀伸手接住那一子,棋子和她的人幾乎白成一體。
姜太玄屈指將劍尖推開一點,道:“論劍道,我總不如你。”
沈容刀打量著白子,說:“論棋藝,我也總不如你。”
白子拈在指尖,她低眸看向棋盤,指尖輕彈,白子飛出,力道不大不小,正敲上黑子,卻也停在黑子旁邊。
三百六十一枚棋子,黑與白,全部歸位。
棋盤邊,茶水仍溫。姜太玄點在茶杯,引出一道水線向沈容刀指去:“不妨先喝口茶。”
沈容刀收劍,開啟掌心接住水線,長長的水線在她掌心重新彙成一汪水,手腕一震,像是連著水線一併震動了茶杯,那茶杯忽的飛起,隨著水線飛向沈容刀,正扣在她掌心,將那一汪水盡收其中。
沈容刀握住茶杯,仰頭一飲而盡。砸吧一下嘴,抹去唇邊水漬道:“好茶。”
姜太玄道:“憑你這樣喝,什麼好茶也喝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