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你不必客氣。
劍, 刺進了她的胸口。
刺,進,去, 了……
沈容刀一個激靈,恍然回神。
我是誰,我在哪兒, 我要幹什麼?
念頭剛冒出來,便有一股力量將她一推, 彷彿靈魂出竅,她就從那身體中彈了出來, 還伴著慣性試圖把自己重新種回去,卻怎麼也進不去。
跟著場面一轉, 眼前景象發生變化, 那隻插、進她胸口的劍消失了, 一切又回到最初。
依舊是那片山崖、那隻手、那柄劍。
沈容刀好像在場的第三個人,再次見證那劍是如何刺入胸口,不同的是, 置身其外, 她的觀察更為細致, 察覺那柄劍有些眼熟, 細看,劍身上還有三個篆字:“當其無”。
沈容刀腦中立刻關聯出一句話:“三十輻共一轂, 當其無, 有車之用;埏埴以為器,當其無, 有器之用。鑿戶牖以為室,當其無, 有室之用。”
緊跟著又蹦出一串解釋,什麼車輪子那麼多輻條,但車轂中空才能被用作車輪;陶土做成器皿,必須要有空間才能作為容器;鑿出門窗做屋子,也要裡面空空蕩蕩才能住人。
這說的是“以有為利,以無為用”。話語是很淺顯的,道理是很深奧的,但是——
見鬼了,誰家的劍叫這個刁鑽名字啊?
沈容刀眼睜睜看著名字刁鑽的劍又一次插、進可憐人的胸口。畫面又轉,好家夥,又開始重複播放了。
這次沈容刀看得更細致了。可憐人究竟什麼模樣是看不清楚的,沈容刀猜她多半是失憶前的自己,感慨一句“真慘”,也不糾結長什麼模樣,全副精力都落在那隻手、那把劍上。
這大概就是殺身仇人了。可一隻手看出花兒來也沒什麼用,總不能遇到人先翻翻對方衣袖,她只能認真觀察那把劍。越看越不對勁。
這劍、不,劍柄,有點眼熟。這紋路如在眼前,彷彿剛剛見過……
她的劍!
沈容刀想起來了,這不就是被她當做磚頭扔來扔去的劍柄嗎?
所以,這把劍居然是她仇人的?啊,這不重要,重要的是,為什麼握在仇人手裡的時候它有劍身,握在她手裡就只剩下劍柄了?
這劍還帶瞧不起人的?
但細究起來,沈容刀想起劍剛到手裡時,她拔出來看過,那會兒也是有劍身的,唯獨當她真正使用的時候,它掉鏈子了。
沈容刀:我要是恨誰,我就送她這劍。
她還試圖在不斷重複播放的場景中尋找仇人用劍的訣竅,但一無所獲,慢慢的,對眼前場景失去了興趣。
再刺激的場面,看多了也寡淡如水,就算是自己被殺的場景,要不是有那隻手那把劍撐著,看三遍都嫌多,再看下去,沈容刀甚至覺得好笑。
第一遍時,身臨其境,深有共鳴。第五遍時,誒,這大好景色不值得看看嗎,誰這麼煞風景地殺人啊。第十遍時,好煩,要殺的趕緊殺,要死的趕緊死吧。
當一切再度重演,“她”還站在崖巔,即將說出那一番做作發言,只見沈容刀動作比那隻手更快,搶劍不成,幹脆兩手一推。
人還沒中劍,就先墜崖了。
隨著人影消失於崖巔,所有過往亦煙消雲散。
飄忽的身體終於踩實地面,片刻恍惚後,沈容刀抬眼,遇見了深藍夜色。
剛破陣的時候,天才剛黑,這會兒天都快亮了。
——錯了,還沒有破陣。
沈容刀向前走了幾步,探出一根手指,在虛空中輕輕一點。
指腹之下似傳來輕響,緊接著是連綿不絕的崩裂聲,繼而轟然大作。
沈容刀抬步,姿態仿若起舞,衣袖輕擺,人已在數丈之外,而她探出的那隻手好似翻攪,周圍靈氣湧動,裹挾成風,捲住一個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