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家的情況你還不清楚嗎?太子二伯為君,大伯為臣,他們之間從來就沒有什麼兄長不兄長。你和弘皙哥哥之間才能拋開君臣來論兄弟,但按照長幼順序來論你也比他小,你又憑什麼來罵他呢?”
“還是說這麼多年的書你都念到狗肚子裡去了?”
一時間整個無逸齋裡只能聽到虞燕的聲音:“這間屋子裡面又不全是咱們愛新覺羅家的人,你是打算把面子都丟到外面去嗎?你阿瑪的臉這下都被你丟幹淨了!”
“讀書讀不出來就算了,把學堂也弄得一塌糊塗,我看你呀還不如早點收拾收拾回家抱著你阿瑪額娘去哭,說不定呀都比現在有出息!”
所有人的目瞪口呆地看著她。
真正知道虞燕身份的人並不多,其餘那些並不認識虞燕的孩子都一臉崇拜地看著她,尤其是那個伊爾根覺羅家的小孩幾乎都要哭出來了。
這人膽子可真大,直郡王的寶貝疙瘩都敢罵!
“你又算個什麼東西?”弘昱站在那裡愣了幾分鐘,旋即立馬破口大罵,“真以為自己穿了阿哥的衣裳就是阿哥,遲早嫁出去的玩意也敢在這裡牝雞司晨?!你阿瑪也是跟在太子後面當奴才當久了,膝蓋跪下去就站不起來,堂堂一個阿哥跟在人家身後忙前忙後,和奴才有什麼區別?真丟我們愛新覺羅家的臉!”
有的孩子此刻已經在偷偷打量虞燕了。
虞燕這個時候倒是冷靜了下來,她看了一眼牆壁上的掛鐘,如今已是巳時,按照往日的規矩這個時候康熙應該來檢閱他們念書的情況了,而且他們在裡面鬧得這樣厲害,外面其他屋子裡的阿哥都沒有來看這邊的情況也出乎常理。
除非……他就在外邊。
她沉了一口氣看向弘昱,一字一句:“我能來這裡念書是皇瑪法應允的,弘昱哥哥是要質疑皇瑪法的決定麼?”
“我阿瑪跟著太子二伯辦差,那些差事也都是從皇瑪法手裡落下來的,為君父分憂又有何不可?”
虞燕的話擲地有聲。
“他們忙的是大清生計,為的是百姓和樂,而不是隻把心思全都放在無謂的爭鬥上。”
一時間屋子內外都安靜了下來。
直郡王冷汗津津,站在康熙身邊的太子對著他似笑非笑,康熙則推門而入面無表情地環顧四周。
率先反應過來的還是胤禑,他本身就是幼子,十四阿哥出生後過了六年康熙才有的他,剛出生的時候還是早産兒,康熙心疼得不行就難免嬌慣了他點。
如今他看見自家阿瑪直接眼淚汪汪,三兩下抹了抹臉上的墨汁,直接撲跪到了他腿邊,點了點自己額角邊上的青淤看起來又可憐又可愛:“汗阿瑪,我疼。”
弘昱站在原地犟著不說話啊,直郡王還想說兩句卻被康熙攔住了,他淡淡道:“上樑不正下樑歪……太子是朕一手教匯出來的,你這話是在說太子的不是,還是暗地裡在指責朕這個當阿瑪的沒有管教好自己的兒子?”
弘昱面對康熙就大氣不敢喘一聲了,他囁嚅半天說不出話,最後幹脆把責任全部推到自己的哈哈珠子身上:“這些話都是他們教我說的!”
他話說得理直氣壯,身後的兩個哈哈珠子卻瞬間面如金紙。
伊爾根覺羅家的那個小孩更是嚎啕大哭,他雖然年紀還小,卻也知道什麼話是該說的,什麼話是不該說的。如今弘昱把這些話全部都按在了他們頭上,到時候打一頓罵一頓都是輕的,丟了小命可怎麼辦?
他雖然也是大福晉孃家的小孩,但此刻卻不免對弘昱生出了幾分怨恨。
康熙的目光掃到弘皙身上,他站在原地面不改色,也沒有什麼要說的。接著康熙又看向虞燕,她下意識地將自己的兩個伴讀擋到自己身後,卻也是一言不發。
實際上,康熙來得並不算早,他是在虞燕站起來砸桌子的時候才到屋外的。當時場面一片混亂,直郡王和太子其實都想進去阻攔的,但康熙很好奇在這樣的情況下那群孩子會說些什麼出來,直接把他們倆都攔住了,就連在外面躍躍欲試,想要拯救自己的小侄女於水火之中的胤禎都被他趕了回去。
“朕都聽到了。”康熙失望地看向弘昱,作為他為數不多有印象的幾個孫子之一,他雖然知道老大家裡對這孩子多有縱容,卻也沒想到會養出這樣一副無法無天的性子。
“自私自利,全無擔當,烏勒登說得倒還真不錯,你真是書都念到狗肚子裡去了!”康熙對著孫子擺手,“這無逸齋你就先別來了,老老實實在你阿瑪面前學一學倫理綱常。”
弘昱臉一下子白了。
隨後他又抱起地上的胤禑拍了拍,讓身邊的梁九功去傳外邊的太醫,看向直郡王:“若不是他今日說出這麼一番話來,朕還真不知道你心中對此怨恨頗深。”
直郡王直接跪在地上:“兒子不敢。”
他心裡又是心疼兒子,又是埋怨兒子講話的時候沒注意場合,怎麼就挑到了一個汗阿瑪正好在的時間點說這些話。
先君臣後兄弟的道理他不是不懂,只是他不甘心,他明明比太子還早出生,就因為生母不是皇後的緣故一輩子只能屈居人下,胤禔不服,他也不覺得自己兒子說錯了什麼。
太子立在一邊默然不語,他沒什麼好看的,只好先看看兒子再看看侄女。
小姑娘剃了個阿哥的頭發看起來也不傷眼睛,她剛剛說的一番話滴水不漏,叫誰來都挑不出的錯處,這麼機靈的孩子怎麼就不是他家的呢?
太子覺得有些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