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母說你這段時間一直悶悶不樂,常常在屋子裡面一坐就是一整天。”虞燕拍了拍李有容挽著她的手,猶豫片刻後問道,“你還在想廢太子的事情嗎?”
李有容抿著嘴:“我爹和我說了,如今朝中因為廢太子的事情鬧得幾乎不可開交,大部分人倒不是為了廢太子求情,而是一直催促皇上重新立太子,畢竟如今萬歲爺年歲也長了不少,萬一哪一日出什麼意外,到時候重現先帝登基前那會的亂世,於朝政、於大清國祚都不見得會是什麼好事。”
“只是萬歲爺那邊……遲遲沒有下定論。”
乾清宮中炭盆一直沒有換下來,外頭的天已經沒有深冬的時候那麼冷了,但屋子裡的康熙卻依舊穿著紫貂皮的端罩。
他八歲登基,如今已經五十二了。
從懵懂無知的孩童到如今身邊的人死的死,離心的離心……皇帝也終究是孤家寡人。
“萬歲爺,直郡王在外面侯著。”
梁九功躬著身子小心翼翼進來的時候康熙正翻著鹹安宮那邊送出來的摺子,大多數就寫了太子的平日舉動,唯有最後一份是太子親手寫的請安摺子,康熙將其先放到了一邊,開口讓直郡王先進來。
太子被廢後朝中大部分的官員基本上都投到了直郡王名下,如今他可以算得上是志得意滿,舉手投足間都是揚眉吐氣的肆意。
“無緣無故地跑來乾清宮作甚?”康熙放下手中的摺子抬眸望向他。
直郡王舔了舔嘴唇,壓下心頭的激動,將手中的摺子遞到梁九功手裡。只是康熙翻了沒幾頁手就頓住了,他原本沉靜的眸色漸漸變得冷凝,看向直郡王的那一刻幾乎已經起了殺意。
下一秒,黃綢摺子就被狠狠地丟到了地上。
他的聲音在此刻性的冰冷刺骨:“‘今欲誅胤礽,不必出自皇父之手?’好,好得很,你阿瑪還沒死呢,你就已經想著怎麼樣殺害自己的親兄弟了!若是朕哪一日駕鶴西去了,真有你這樣的逆子上位,朕這些兒子一個個的不就都成了你的眼中釘、肉中刺?!”
康熙去年為什麼要廢太子,一個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木蘭圍獵的時候十八阿哥病重,身為兄長的太子並沒有顯露出悲憫的情緒。而如今直郡王上奏這麼一份摺子,和當日的太子又有什麼分別呢?
“朕是廢了太子,可胤礽難道就不是你的親弟弟了嗎?!你如今上奏要誅殺自己親弟弟,當是罔顧人倫、罪不容誅!”
康熙氣得暴跳如雷,一邊喘著粗氣一邊將手裡的摺子全部丟到直郡王身上,好幾下甚至擦著他的眼睛飛了過去。
“你生來秉性急躁,如今犯下的事情更是愚頑至極!你是覺得胤礽死了,自己就有機會來當這個皇太子嗎?!朕還沒死呢!”康熙看著下方噤若寒蟬的直郡王冷聲道,“就算朕哪一日真的崩了,這皇位也輪不到你胤禔來坐!”
“傳令下去,撤了直郡王的爵位,於府中閉門思過!”
這話一出,原本還低著頭的直郡王頓時大驚失色,一路連滾帶爬撲到康熙腳下:“汗阿瑪!求汗阿瑪開恩啊!”
那他這麼多年的汲汲營營算什麼?看著康熙冰冷的眸色直郡王頓時像被抽幹了力氣癱坐在地上,他的門人明明不是這麼說的!
大家都在說萬歲爺此時正猶豫著要不要殺了廢太子,若是他這個做皇長子的能夠站出來上書稟奏此事,為君父分憂,說不定太子的位置就輪到他來坐了。
可現在呢?一切都沒了。
直郡王被小太監們架起來扶著出去的時候恰好看見了被梁九功帶進來的廢太子,他身上的袍子已經換成了皇子們常穿的杏黃色,到底遭受了幾個月的煎熬,衣裳穿在他身上都顯得有些寬大。
他看了直郡王一眼,和康熙如出一轍的雙眸中劃過一絲嘲諷,恰恰好好被直郡王看了個正著。
“大哥,偏聽則信兼聽則明的道理,這麼多年了,你還是不懂……”
梁九功的眼皮子略抬,卻始終沒有說什麼。
廢太子的聲音在瞬間煙消雲散,唯有直郡王目眥欲裂,想到今日那幾個門人突然跑來和他說的這一番話……他急忙伸手去抓廢太子的衣袖卻被他輕巧地避開了。
是他!!!是他在自己的那些門人裡埋下的暗棋!!
廢太子施施然走進乾清宮的暖閣,只剛進屋子,他原本冷凝的雙眸在一瞬間變得溫軟下來。
“不孝子胤礽給汗阿瑪請安,汗阿瑪萬福金安。”
鹹安宮監禁數月在康熙看來到底是磨平了他原本囂張跋扈的性子,整個人恭恭敬敬地跪在那兒,康熙到底有些不忍,連忙叫他起身,另外吩咐一旁的宮人上了記憶中廢太子愛吃的點心和茶水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