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魚鱗圖冊 她的女兒就應當過更好的日子……
貿易戰在現代指的大部分都是透過關稅或者非關稅壁壘, 限制他國商品進入本國市場,與此同時再透過傾銷和外彙貶值等手段來搶奪國外市場,但是此時虞燕口中說出來的“貿易戰”則遠遠沒到那個地步。
張家以販糧為生, 正是因為他們壟斷了此地大部分的糧米, 再加上馬上又要到洪水頻發的季節, 此地百姓生活都需要倚仗他們家的糧行, 所以才能在李衛面前如此有恃無恐。
而虞燕手中最不差的就是糧食。
康熙雖然退位後將大部分的正式都託到雍正手裡任憑他處置,但對於孫李兩家人仍然存著幾分香火情,所以若是虞燕想要殺雞儆猴, 只能從張家下手。
恰好, 張家還是廉郡王的姻親, 她動起手來就沒什麼後顧之憂了。
“大人在這裡駐足多日,想必對張家糧行也有幾分了解?”
李衛引著二人往宅院裡走, 原本他心裡還在盤算該如何按照公主和額駙,卻不料虞燕壓根沒在意自己的住所, 而是已經將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張家糧行上。
“奴才慚愧,這段日子以來唯一打聽得到的就是糧行近半月來的進出貨總額, 其中囤積的糧食約莫能供全城百姓吃上大半年。”李衛嘆了口氣。
“公主的四海通商會在此地盤下的糧行名喚德盛行,裡頭供的米都是新米, 價格要比張家的每石一兩四錢要再高一點,普通人家為了節省點銀兩, 大部分人恐怕還是會到張家去買陳新混雜的米,畢竟有些莊戶人家不計較這些。”
打價格戰麼?有點意思。
虞燕只是點點頭示意自己明白了,等李衛走後星德把屋內的燈燭點起來, 她就著燭光拿了墨筆過來在紙上寫了幾個字,星德湊過頭去看,恰見上面寫著“每石一兩, 捆綁糧籌,竹籌刻有編號記錄購買者住址,紅籌填寫買戶田畝數。”
“百姓購米一般都是按月囤積,再過兩個月就是南邊容易洪澇的時候,本月底應該會有一波屯糧的買賣。”星德坐在虞燕身邊疑惑道,“只是燕燕你這上面寫的紅籌填寫買戶的田畝數,這該如何確保他們報上來的田畝數是真實的呢?”
虞燕忍不住摸了一把他的臉,隨後若無其事地收回手解釋道:“有魚鱗圖冊在,根據魚鱗圖冊來核驗便是了。”
她這次來江南幫李衛一起推行攤丁入畝還是在自家阿瑪面前提了要求的,若是此趟差事辦得好,雍正允諾特賜她上朝聽政的權利,一應待遇都按照親王來。
所以虞燕在來之前就做了充足的準備工作,她先是修書一封給如今恰好在江南這邊辦學順帶處理商會事宜的戴鳴琅,隨後自己又親自跟在戶部那些大人身後學了許久關於測量田地的法子,對著攤丁入畝的政策翻來覆去的研究了小半個月,這才帶著星德和會勘測田地的匠人一道下了江南。
魚鱗圖冊是一種土地登記簿冊,圖冊中詳細登記了每塊土地的編號、土地擁有者的姓名、土地畝數等,並且還把土地的形狀繪製成圖,每冊前面又有土地的綜圖,彷彿魚鱗一般。
這東西原本應該是放在每縣的縣令處才是,但是張家所在地的縣令面對李衛要求他將魚鱗圖冊送來時卻一再推諉,只道前任縣令交接之時似乎遺失,如今正在重新彙編,恐需半月才能將重新編撰好的魚鱗圖冊交到欽差手中。
李衛苦著臉來後院找虞燕的時候卻發覺自己撲了一個空,一問派來服侍公主的下人,他們都說公主一大早就帶著額駙出去了。
負責德盛行的掌櫃是個夫婿早亡的寡婦,因為她孃家姓盛,人們一般喚她盛娘子。
盛娘子早年間是窮苦人家出身,大字不識一個,只是少年時長得好看被路過的行商看中了聘回家,後來夫妻很是恩愛了一段時間,結果夫婿在外出行商的途中遇到了劫匪,貨物不翼而飛不說人也沒了,當時盛娘子夫妻膝下只有一個女兒,族中以其無子為由搶奪了她們的田産和莊子。
好在盛娘子自己跟在行商後面學了好幾年倒賣貨物的本事,算盤打得快不說人也敞亮,鳴琳當初見她可憐,因此特地寬了條件允她來這裡擔任掌櫃的活計,這才讓她養活了自己和女兒。
虞燕是特地來看看壓低價格之後賣糧的情況的。
德盛行的門口立著“每石一兩”的牌子,夥計們在後面幫忙搬送糧袋,盛娘子站在櫃臺後面打算盤,他們這裡的價格比張家糧行低了足足四錢,卻又不像張家糧行那樣是陳米新米混裝的,富戶們礙於張家的面子不敢派人前來買糧,底下的莊戶人家可沒有這些顧慮,紛紛拿著糧籌就開始填自家的田産。
盛娘子見到簡裝出行的虞燕原先還有些不敢認,但是隨著虞燕緩緩踱步走進店後連忙湊了上去,聲音又輕又脆:“奴婢已經按照公主您的吩咐降了價格,只是張家糧行那邊似乎對此有所不忿,咱們這剛開業不久就在市井中傳播謠言說您這是與民爭利擾亂價格,存心想要逼死他們。”
“讓他們去說。”虞燕不以為意,“這還只是降價,再過幾日馬上就要到月底了,他們外頭採買的新糧也該透過漕運送過來了,我讓額駙已經去和那邊的官員打過招呼,他們從前仗著廉郡王的關系瞞報運送的糧食數目避稅,這次我讓負責漕運的人在船閘的底板刻了水位線,若是船隻超載過閘必然會擱淺,專門就是卡他們家的糧船的。”
他們這批糧食運送的路途不算遠,負責押送糧食的人為了省事用的船隻也比較簡便,有些貨物放在露天的船面上,這幾日天氣也漸漸熱起來了,若是在烈日下暴曬的時辰太久,這批米恐怕更容易受潮和黴變,到時候可就賣不出去了。
兩廂加持之下,張家這個花架子遲早受不住。
張家現在還沒明白如今皇位上坐著的可不是康熙爺了,廉郡王如今從皇帝的兒子變成了皇帝的兄弟,地位那可跌下來的不是一星半點。
畢竟當爹的可能還會心疼心疼兒子,當哥哥的可不一定會心疼當弟弟的。
更不要說雍正和他之前還是政敵,如今新政令推行下來他們還像從前一樣想給雍正使絆子,那可真算是他們踢到鋼板了。
漕運那邊船隻被攔的訊息沒多久就傳到了張家,張格格的生父張之碧聽到下人來回的訊息是一下子竟也慌了神,旁人都以為他們依靠廉郡王這幾年家業擴大了不知道多少倍,唯有張之碧自己心裡清楚,他們家如今也不過是紙糊的架子。
原先因為八阿哥勢大的緣故江南這邊的商人多有孝敬,畢竟他家姑娘生養的弘旺是廉郡王唯一的兒子,但是隨著萬歲爺繼位,他們如今收到的孝敬一下子就變成了杯水車薪,哪裡還負擔得起家中這麼重的開銷。
若不是這次九爺那邊的人過來特地命令他們要為難為難李衛,他們也不敢在欽差面前這麼強硬。
結果沒想到懷恪公主一來對面糧行的價格就往下調,原本從他們這裡訂糧的人家紛紛退貨,導致庫存積壓不說,進的新米還被扣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