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反正到現在為止也沒看出來鳴琅有什麼少女情事,她大部分的時間就是在京城的女學裡面任教教書,空閑下來幫著虞燕看看各地送回京的賬簿,日子過得也挺充實的。
“那到時候你成婚了是不是就要久住京城了?”虞燕轉頭問鳴琳道。
她卻出乎眾人意料的搖了頭:“我早就和方家那邊說過了,就算成婚了我也要跟著商隊到處跑的,就是可能不會過幾日換一個地方,也許就是一個地方待上三年五載再換另一個地方。”
“一來是可以幫你巡查各地的四海通商會,另一個就是醫術這種東西閉門造車是練不出來的,只有見得稀奇古怪的病例夠多,我才能有所精進。”
“方家夫人居然也同意?”這話一出不要說戴二夫人了,就連虞燕也有些驚訝。
畢竟方家如今到底還算得上是官宦人家,家中長子就這麼被帶出去天南地北地跑,方家人居然也沒說什麼。
“萬歲爺賜下來寫著‘壺中慈照’的匾額,又有正四品道員官銜在身,我的官位都比方道章高,方家人有什麼不肯?”鳴琳捂著嘴輕輕笑了,“古往今來多少官員家眷都是跟著丈夫去外邊赴任的,也沒聽她們的孃家站出來說一句話呀?”
如今男女雙方換過來,怎麼就不行了呢?
虞燕也笑了,她格外欣慰地拉起鳴琳的手:“我還記得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問我,身為女子如何才能找到那個極窄的階梯往上爬,如今我終於可以告訴你,我找到了。”
那就是以她自身為橋梁,盡力去託舉那些想要向上爬的女子。
身居高位的女子越來越多,各個領域出現女子的面龐也越來越多,遲早有一日她們會真正掌握和男子擁有幾乎同等的話語權,哪怕她可能看不到那一日,但是隻要想到會有那麼一天,虞燕就忍不住勾起嘴角。
八月初一原本該是極熱的天,可不知為何鳴琳出嫁那日京中竟然颳起了微涼的秋風,她雖然是嫁人,卻也沒有平常女子那般出了門就一直要用蓋頭蒙著臉的規矩。
等被迎進方家門後鳴琳就在後院換了一身沒有那麼繁瑣的衣裳來到前院,除了她以外虞燕也在。
一群穿著青藍色官服的男子中唯有她一身鵝黃色紗繡的氅衣,耳邊金燦燦的墜子隨著腳下步子的走動一晃一晃。
方道章是個有些靦腆的青年,他容貌長得不差,舉手投足間一看就是那種正兒八經江南水鄉養出來的大家公子,穿著大紅的喜袍看起來恰似芝蘭玉樹,見到同樣穿著喜服的鳴琳一下子臉都紅了。
宴請賓客這種事情本來應該是男方來做的,但是鳴琳身份不同,所以前院的這些賓客幹脆就由他們夫妻兩個人共同招待,等時辰差不多了兩個人再一起到後院去招待那些女眷。
“撫長劍兮王珥,繆鏗鳴兮琳琅。”
虞燕走進梅園的時候聽到的就是這麼一番話,鳴琅一個人坐在鞦韆上對著月光,她應該聽到身後的腳步聲了,但倔強地沒有回頭。
“哭了又不是什麼丟臉的事情。”
她雖然是這麼說,但還是沒有強行走到鳴琅面前,而是就著她的背影緩緩說道:“鳴琳如今找到了自己追求的東西不也挺好的麼?她也沒有因為婚約而束縛住自己,反倒是多了一個不僅可以保障她安全,而且還理解她支援她的夫婿……”
鳴琅嘆了口氣;“我只是覺得以後別人提起她就變成了方家的夫人,而不是戴家的女兒了。”
“不是這樣的。”虞燕搖搖頭,“那你還是不理解她。”
“她不是誰家的夫人,也不會是誰家的女兒,戴鳴琳只是戴鳴琳。往後世人提起她只會知道她醫術精湛層,憑一己之力救十萬大軍,是個救百姓於病厄中的神醫。”虞燕認真道,“她身上的頭銜不應該是方道章的夫人,也不會是戴鳴琅的姐姐。”
“……”鳴琅沉默了。
不得不說,虞燕的最後一句話深深戳中了她的心。
“或許有朝一日,你能夠憑藉自己的本事和她的名聲並駕齊驅,在史書上留下分量相等的名字。”虞燕走到她身邊拍了拍她的肩膀,“到時候世人提起你們說不定就會尊稱一聲‘戴家雙姝’,那樣也不是很好嗎?”
“‘戴家雙姝’……”鳴琅反複咀嚼好幾遍這個詞,原本繃得緊緊的臉緩緩放鬆下來,“額林珠你說得對,與其在這裡怨這個怨那個的,我還不如好好想想我能做些什麼。”
虞燕眉眼彎彎推起了鞦韆,鳴琅坐在上面看向那輪孤高的明月,恍惚間似乎看到了幼年時她和姐姐在中秋佳節時賞過的同一輪月亮。
鳴琳婚後在京中待到了年後,等年節一過她就幹脆利落地辭別了父母親人,帶著新婚夫婿一道回了西北。
與此同時,二月裡也傳來西北前線告捷的好訊息,原本精神越來越差的康熙,聽到這個訊息也是為之一振。
北邊由延信率領的人馬護送七世□□喇嘛格桑嘉措從青海入藏,從而取得藏民們的信任;東路則由撫遠大將軍胤禎帶領年羹堯等人發起進攻,前不久大敗準噶爾軍,大策淩敦多布率殘部逃回伊犁。
過幾個月大軍就該還朝了。
等到三月玉蘭花開的時候康熙五十三年的春闈也恰巧開始,由禮部主持,在京城貢院考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