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政略微放了心。往往皇帝若有心徹底清算,自然是抓犯人與抄家同時進行,如今只抓人下獄,說明皇帝還有別的打算。
“你可聽到王爺又什麼動靜沒有?”賈政壓低了聲音問道。
“還不知道,也許明日早朝時大概能聽到一二。”林如海答“我和北靜王肯定是要為你作保的,只是你大哥和寧府的,恐怕不好脫罪···”
“我想最壞的結果就是抄家削爵,男丁流放吧···”賈政低聲道。
“也許會這樣,就怕王爺橫插一腳···那就不妙了。”林如海仍有些擔憂忠順王爺。
賈政卻微微搖頭,說道“我想他並不會落井下石的···”
“他可不是什麼正人君子。”林如海嘆道。
“留著我自然會有用處的···”賈政輕輕笑了笑。
若說這些世家大族真的做了什麼罪無可赦的事情,恐怕也都沒有。
家族走到末世,雖然子孫們的品行比不上最初的標準,但他們的罪過也沒有到了罄竹難書的地步。
若說結交外官,也是個模稜兩可的詞語。一切的一切,都要看皇帝的態度。賈政入獄的第二天,便有官員在早朝時主動為賈家說好話,比如賈政在工部的同僚們,當然也有落井下石的。
林如海雖有心表明態度,但是看著皇帝神色淡淡,感覺此事有幾分蹊蹺,他先沒有發表意見。
果然,皇帝只是平靜地問了忠順王爺,讓他再查查賈家的事情。
忠順王爺得了聖旨,似乎立刻想要將寧榮兩府踏平。他帶了兩隊兵馬,立刻將兩府的財産抄了個徹底。動産被搬走,兩處府邸都貼了封條。
雖然表面上忠順王爺行動狠戾,而林如海卻肯定了,忠順王爺只是做做樣子。
無家可歸的兩府眾人,只好先安置在了薛家與林家的幾處宅院。
賈母一直昏睡著,其間醒過兩次,但精力不濟又很快就睡下了。
王夫人心裡同時擔憂著賈政和賈母,對家産被查抄的事,反而並沒有那麼掛懷了。
而最冷靜的人,卻是探春和寶釵。她們兩個沒有落一滴淚,只是有條不紊地打點事情。吩咐下人帶好衣物,到了薛家便開始收拾東西安置,不忘關注長輩們的情緒。
寶玉似乎更呆了,先是哭個不停,但剛到了薛家卻開始寫起字來。黛玉很是擔憂,勸了幾句,也並沒有效果,只好一直守在旁邊,怕寶玉再出了事,更是雪上加霜了。
寶釵將賈政給她的錢全部給了王夫人。
王夫人卻讓她交給探春,這便是直接表示以後家裡的事全由探春來管了。
兩府上千的奴僕,如今不能像往日那樣全部留著了。探春和王夫人商議過後,先將榮府這邊的下人遣送了大半。並沒有要他們的贖身銀子,反而還每人送了二兩做盤費。
留下的是幾代人都在賈府為奴的,還有十來家陪房,他們也沒有家,也不想離開賈府,探春就先留著他們了。尤氏也同探春一樣,遣散了多半奴僕,只是她畢竟擔心賈珍之後責怪,也不敢送銀子給他們,只是白送了身契。
探春忙碌了七八日,就將榮府的奴僕裁剪到了一百多個。如今主子不過十餘人,有這一百多人也足夠使了。
除此之外,探春還派人去了金陵,讓他們先將祖宅打掃出來,預備著之後萬一搬家回去住。她雖有心要在金陵購置田産,但此時還不到時機,不可輕舉妄動。
賈母很快也清醒了過來,雖然仍有些虛弱,但卻並沒有大病。在王夫人和薛姨媽的勸說下,賈母心裡也不像起初那麼憂慮。她手裡這些年也有一筆錢,當日抄家雖被抄走了大半,還有一些是鴛鴦打理的,此時也都讓她拿了出來給王夫人用。
被關押了半個多月,卻只知道家被抄了,再沒有絲毫訊息傳來,賈赦最先受不住了。
雖然外面有人送了些吃的和衣物來,只是這樣陰暗潮濕的環境,賈赦長期被酒色掏空了的身子如何經受得住?
賈赦起先開始打冷顫,過了一夜就開始發燒,說胡話。賈政不想他送命,便賄賂了獄卒,讓他們送藥進來。自己也不停勸賈赦,讓他想開些。
只是賈赦的病沒有好轉,幸而林如海派人送來了一些西洋藥物,賈赦吃罷,也就不再發燒了。
賈政心裡暗暗想著,如今都快二十多天了,該懲戒示威的也做了,忠順王爺應該就要來了。
賈赦退燒後的第三天,中午時分,陽光慷慨地照進了這間小小的囚房。賈政迎著光,將手放到光線下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