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師德為人寬和,體恤下屬,封嚴卻很嚴肅。來了之後,只是飲了杯酒,略坐一坐,便走了。
“存周近日工事可還順利?”郎中李師德入了席,便問賈政。
“大的工程都已完成,現在忙著室內外的陳設和修繕工作,工期已近,想來本月下旬就可竣工。”賈政邊說話,邊為李師德添酒。
“我本來還擔心因為中途換將,大殿工程要延期,連摺子我都想好了。沒想到存周讓我免了一頓訓斥。”李師德玩笑道。
“只是聽說政公不僅工事順利,還體恤百姓,免了一次官民沖突呢!”說話的是禮部一員外郎,左思嘉。
賈政聽了此話,眯了眯眼睛,暗想此人也許與那日的幕後黑手有關,狐貍尾巴終於露出來了嗎?
“此話為何?”李師德問道,他是工部營繕司主官,對司內要事自然關心。只是也有些奇怪他一主官都不知道的事情,何故禮部的人先知道了。
左思嘉便將那日的事情詳細說了。
李師德聽罷,面上不見惱怒,和煦說道“存周體恤百姓是好事,咱們做官,最好是與民秋毫無犯,這樣社稷才能長久。”
“只是,若要因此誤了大事,那就不好了。”李師德知道如今工事順利,可如期完工,也就沒有說得太直接。況且,賈府公爵之家,他也不好在這種場合真的讓賈政丟了面子。
還有一個疑點,讓他沒有全然相信左思嘉的言辭。那便是一個局外人何故在今日突然當眾傳揚此事呢?
“今日老封君壽誕,大喜之日,眾位難得聚在一起,就不要談公事了。”一旁的關永平舉杯說道。
眾人聽了,也都不談公事,聽戲閑聊罷了。
“二弟,你如今在工部做事,最好凡事都順了長官的意。左右不過是個五品官,不要在任上因為什麼事情連累了咱們家才好。”賈赦在旁目睹了賈政同僚之間的機鋒,就趁著空隙,拉了賈政出來,叮囑道。
“老太太壽辰,正是結交權貴的好時機,前日那北靜王要看看寶玉,多好的時機。要是寶玉入了他的眼,在聖上跟前一說,那寶玉的前途還用你操心嗎?哪用得著像珠兒那樣,讀書讀成那個樣子。”賈赦說到這,仍是有些憾恨。
“兄長說的是,弟知道了。”賈政知道賈赦叮囑他不過是為了讓他不要惹事,為的是保全賈家的富貴。只是賈赦他自己明裡暗裡惹得事還少嗎?只是現在沒有人揭穿罷了。
至於把寶玉舉薦到聖上那裡,還是不要妄想了。先不說寶玉年紀還小,單是那單純性格,入了官場能有什麼好結果呢?
當日還來了王家的賓客,王熙鳳的父親兄長賈政都見過了。其父王子安襲了伯爵,沒兩年就致仕,回了金陵。雖是王家長房,現任族長,但賈政觀他並無功名利祿之心,想來也是一個淡泊的。
只是王熙鳳的兄長王仁並不是個好相與的,不僅是沉溺酒色之徒,且個性狹隘,喜好鑽營。他們父子二人也並不親近,賈政也只是按照禮數接待。
八月初四那日,是賈府合族長幼的家宴。正是王熙鳳出風頭的時候。
前幾日因為來往接待的不是王公貴客,就是官太太們,王熙鳳都不太熟悉,仍由邢夫人王夫人主要接待。
今日是賈府族內的家宴,族裡的人,王熙鳳大大小小都認識一些。而且,這幾日邢夫人與王夫人也都疲累,索性都是自家人,就讓王熙鳳去接待了。
主桌自然是賈母並賈赦賈政,賈珍賈璉等子孫輩又一席,幾個孩子們由奶孃照看著,坐了一席。兩府的當家太太奶奶們在裡間設席。
其餘便是賈家族內各親友,都不在主屋。
“老太太七十大壽,兒子祝您洪福齊天,壽比南山。”賈赦先端了杯酒,向賈母祝賀道。
賈母笑著飲了一杯。
“母親壽辰,做兒子的前幾日盡忙著接待賓客,竟還沒有與母親賀壽。”賈政起身,端了杯酒,對賈母賀道“祝母親如日之恆,如月之升,福壽綿長,澤被子孫。”說罷,笑著飲完杯中酒。
“賀詞倒是新鮮。”賈母仍是笑著飲了一杯。
接下來也有道賀的,賈母就沒有一一陪飲了。
“老祖宗,該我們了。”寶玉見大人們都敬完酒,他連忙拉著迎春與探春惜春站了出來。
“祝老祖宗松鶴長春,平安無恙,老當益壯,天倫永享。”四個玉雪可愛的孩子跪在地上,學著大人的樣子說著賀詞,說罷,又磕了頭。磕完頭,旁邊早有奶孃把他們扶了起來。
“光說賀詞可不行,你們幾個可有賀禮嗎?”賈母笑問道。孩子們有這孝心,她已經很是滿足了,要賀禮只是逗他們玩罷了。
“當然有”寶玉說道,他膽子最大,與賈母最親,因此今日姐妹中,主要由他說話。
寶玉給丫鬟使了眼色,旁邊馬上就有人端著一個錦盒上來了。
盒子不小,長寬大約各有兩尺。待丫鬟呈了盒子出來,寶玉忙說,“要由我們親自給老祖宗開啟看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