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三更時分。
月州城內依舊燈火如龍,歡歌載物。
沒有人知道今夜到底發生過何等的驚心動魄。
城中某個偏僻角落的一家偏僻客棧大堂裡,有兩個人正對面而坐。
乃木爾泰捧著一罈子酒仰頭痛飲,黃濁的酒水順著下顎浸溼衣襟也不在意,說不出的豪情萬丈。
“哈~”
一罈灑盡,乃木爾泰重重地把空罈子往桌上一頓,隨意拭去酒跡,吐出一口灑氣,爽朗大笑道,“痛快,幾個月沒碰酒水,可把勞資饞壞了。”
看著曾經貴為一部酋長的乃木爾泰把一罈普通劣酒喝出瓊漿玉液的滋味,坐在對面的袁玉堂不禁嘴角抽搐幾下,默默地端起酒碗淺嘗一口,旋即輕聲問道,“所以你這幾個月一直就是在追蹤山澤大君的行蹤嗎?”
乃木爾泰搖搖頭,淡淡地說道,“之前取走‘駁龍角"不告而別,乃是臨有要事,還記得金原府那個玩兒紙紮人的老妖婆嗎?”
袁玉堂點點頭。 @
“老妖婆名叫憐花,曾經是東北道有名的叫山女,蛇蠍心腸,水性楊花。”乃木爾泰平靜地說出一樁陳年往事。
叫山女,乃是東北道特有的一種術士傳承,也是依附仙家混飯吃的術士。
只不過與出馬弟子不同的是,叫山女和仙家之間的關係類似僱傭關係。
簡單點來說就是叫山女需要仙家幫忙時,就會與仙家談判,價格合適了,仙家就接受,不合適就談崩,並不像出馬弟子般與供奉仙家羈絆那麼深,理論上所有的仙家都能合作,類似中介人。
袁玉堂瞭然,示意乃木爾泰繼續說。
乃木爾泰又開了一罈子酒,一口氣喝了大半,這才說道,“憐花***有一相好,名叫阿巴來,是曾經塗山部候選祭祀長之一,我阿瑪就是被他弄死的。這幾個月來我一直在找他。”
袁玉堂聞言頓時嚴肅起來。
曬笑一聲,乃木爾泰混不在意地說道,“不用那麼緊張,這不算是忌諱,嚴格說起來,我還得感謝阿巴來呢。”
“感謝?”
一下子把袁玉堂整糊塗了。
天底下哪裡會有人感謝殺父仇人的?
乃木爾泰露出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感慨模樣,“準確來說,我阿瑪是個猜疑心極重的自私鬼,對權力無比眷戀,不單止嚴防手下臣子奪權,更怕兒子們篡位,整日疑神疑鬼,自然會暴戾嗜殺。”
頓了下,乃木爾泰眼眸中有仇恨光芒掠過,擰聲道,“那老東西不單止對外人狠,對家人更狠,我的十七個哥哥,全部被我阿瑪宰了!如果不是當時我年紀還小,早就轉世投胎了。”
“就在我慢慢長大惶惶不可終日,阿瑪對我容忍越來越低時,阿巴來毫無預兆地動手弒主。”
“你說這樣,我不該感謝阿巴來嗎?”
袁玉堂心中震撼,訥訥說不出話來。
常聞帝皇之家無溫情,如今有個活生生的親歷者當著自己面現身說法,那種心靈震撼很難細表。
過了半天,袁玉堂才猶豫道,“既然如此,你找阿巴來不是為了報仇,又是為何?”
乃木爾泰面無表情地說道,“他弄死我阿瑪本是一件大快人心的好事,全塗山部上下都默默地感謝他,但是他千不該萬不該,不該貪心拿走塗山部的一件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