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時也走開了。
林喻之磨磨蹭蹭地洗漱完,萎靡不振地從洗手間裡走了出來。他酒還沒徹底醒,走路時一步一踉蹌,幾次都險些摔倒,好在及時扶住了手邊的傢俱。
周時也只當沒看見。
他知道自己應該對林喻之多一點耐心,對他友善一點,讓他對自己放下所有戒備。
但經過這一晚,他的耐心已經所剩無幾。
他拿著要換的衣服進了洗手間,關上門沖了個澡。再出來的時候,宿舍的大燈已然熄滅,但皎潔的月光把陽臺照得很亮。他把毛巾與洗幹淨的t恤內褲一起掛上晾衣架,回過身的時候,在床邊看到了一個靜立的人影。
林喻之背靠著上下鋪的直梯,看著他問:“你怎麼一點事都沒有。”
周時也敷衍道:“可能是遺傳吧。”
林喻之咬了咬下唇。
周時也赤裸著上身,藉著明亮的月光,他看得到周時也肩膀上有一道駭人的長疤,傷疤上有明顯的縫合痕跡。換作以前,他或許會以為這是周時也與別人打架留下的舊傷。但現在,他不確定了。
雖然他們只相處了短短兩天,但林喻之覺得,周時也不是那種會因情緒失控而與別人打架的人。
可他也想象不出什麼樣的父親會對親生兒子下這樣的狠手。
“那些酒……”林喻之語氣懊惱,“我把錢還給你。”
“都說了,我請客。”周時也走回床前,一屁股坐下,不耐煩地說,“你不是在喝西北風嗎?工資還沒發,口氣倒挺大。”
他這麼說完,林喻之便不再說話了。宿舍裡只剩下舊風扇賣力工作的聲音。周時也躺回床裡,在風扇的噪音中剛剛找到一點睡意,床尾的方向突然傳來一陣詭異的動靜。
他撐起身,朝床尾看了一眼,見林喻之正雙手抱肘蹲在地上,腦袋低埋進手臂裡,向前弓起的寬肩簌簌地抖。
周時也一愣。
他要被這長不大的嬌氣小少爺搞瘋了。
他起身下床,走到林喻之身邊,低頭看著他問:“你哭什麼?”
林喻之也愣了一下。
他抬頭看著周時也,怔怔地眨了眨紅通通的雙眼,睫毛上掛著的那幾顆欲掉不掉的眼淚一起落了下來。
周時也冷冷地說:“別哭了。”
林喻之回過神,抬手抹了一把臉。
他平時不會這樣多愁善感,今天大約是受到了酒精的刺激,他覺得特別委屈。
但不是為自己感到委屈。
他為周時也花了冤枉錢而委屈,為周時也一直被人誤解而委屈,為周時也有那樣一個不幸的童年而委屈。
想到這裡,林喻之的眼淚又止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