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陳黎長舒一口氣,連忙問:“小將軍呢?!他怎麼沒同你一起?!”
“爆炸……完顏浚……要找他……”魏延身體軟綿綿地靠在他身上,說完這些,就毫無生氣地閉上了眼睛。
陳黎心中猛的一跳,連忙一把托住他,讓兩個士兵過來,將人仔細保住,而他自己拔腿就走:“送魏丞相回軍營,其餘人,隨我走暗道,進皇宮!”
魏延醒過來的時候,已然是白日。
他睜開眼,眼前只剩熟悉的軍帳,沒有了梅林,也沒有了炮火。
自然也沒有了俞書禮。
他心頭猛然一跳,幾乎是恢複意識的一瞬間,就手忙腳亂地要爬起來,卻因為身體透支過去而再次跌回了床上。
“安分些吧。”趙闌的聲音在一頭響起,“你們家現在,真是一個兩個都不讓我省心。”
魏延抬眸,聲音艱澀:“陛下……”
“別行禮了,好生休養著吧。”趙闌走過來,問道:“可有哪裡還不舒服?”
魏延哪裡顧得上自己,忙搖了搖頭:“季安如何了?!”
趙闌沉默了一下:“還在找。”
“還在找是什麼意思?!”魏延眼中一慌,“算了……你們找不到……我自己去找。”
趙闌一把按在他的肩頭,阻止他的行動。“得了!”
魏延肩膀抽搐了一下,臉色瞬間一白,額頭青筋跳了跳。
趙闌松開手,挑了挑眉:“你自己都這樣了,還能去找他?你不知道你身上那個毒,軍醫花了多少工夫才壓制住?如今毒素未清,你要跑出去,確定不是一命換一命嗎?”
他嘆了口氣:“我說,從前只知道季安是個莽夫,卻不成想,我們魏丞相,也有心慌則亂的時候……”
“他……季安……他不一樣的。”魏延一陣恍然,“我得去找他……剛爆炸過……我要找到他的。”
趙闌雙手按在床欄上,眨了眨眼:“說到爆炸,我也很好奇,晚上的時候,究竟發生了什麼,那麼大的爆炸聲,我們攻城的時候也嚇了一跳。”
魏延略掙紮了一息,便冷靜下來。他抿了抿唇,解釋道:“追兵追上了我們,季安見人數不多,前去引開處理他們,我自己在一棵大樹後休息。只因身上流血太多,都黏在了身上,我便去附近的河邊擦拭。回過身的時候,聞到了身後濃鬱的火藥味,我察覺不對,就躍入了河中,躲過了爆炸。”
“本想出水的時候,見到西昭軍馬經過,正在四處排查人,我猜到不對勁,想要回去找季安,卻因為失血體力不支,在半途的時候暈厥。我怕倒在半路,被完顏浚抓到後威脅季安,故而去了陳黎曾同我提過的最近的一個暗道……然後,便暈在了裡面……後來……陳黎就來了。”
魏延的手指揪住被褥,背上本來止了血敷好藥的地方因為掙紮活動又再次崩裂,淅淅瀝瀝的血水順著白色的中衣往下淌。
趙闌皺了皺眉,松開手走了出去,喚了隨行軍醫進來。“你就好好愛惜你自己吧,否則季安瞧見了,又得心疼。”
魏延垂了眸不說話,任由軍醫換藥,也一聲不吭。
趙闌默默轉過身,等換好藥,人走後,他才走過來:“你不養好身體,難道拿這副身子去同完顏浚談判?……不覺得這只是憑空讓他生快,惹他笑話?”
魏延一怔。“什麼意思?”他聽了聽周圍士兵活動的聲響,斷言道:“我們現在……還在城外?……為什麼?城門不是破了三個了嗎?”
趙闌嘆了口氣:“如你所料不錯,完顏浚在倉皇之下應敵,兵馬確實不夠,守城是強弩之末,我們當夜確實取勝了,僅剩一座東門。然而……”
他手指緊緊握拳:“唯一的一座東門之上,他掛了一個人。”
魏延抿了抿唇,“太上皇?”
趙闌啞然:“嗯。”
“其實我也想過,是不是不顧他的安危,直接攻城算了。”他臉上有些悲慼:“但他瘋了……他人都認不清,衣衫不整,被人指示著跪下,他就跪下,為了一個饅頭,叫人家父親……被人吊起來掛出去,被西昭人指指點點,扔爛菜葉……他也笑的嘻嘻哈哈……”
“但……他認出來了我……他叫我皇兒……他突然哭著說‘皇兒,救我……’”趙闌垂眸:“其實他於我,也並無什麼父愛,只是突然這個瞬間,我就狠不下這個心了。”
魏延淡淡道:“你都說了,他瘋了,也許那只是他沒有意識的求救。”
“我自然明白這個道理……但……全軍看著,若是此時我不顧孝道,那和禽獸還有什麼分別……他們怎麼放心把大梁交給我?”
“所以,陛下放棄了攻城?”魏延冷冷一笑:“那真是巧了,不出意外,也就是這三兩日的工夫,西昭王的救兵就要到了,他們邊沿的將領本事,您也不是沒見識過,當年的季安,與他們幾次交手,吃虧也不是一次。看來,這樣一來,完顏浚又能茍延殘喘活下來了。”
“你光顧著說我!”趙闌傾身向前,怒目看他:“當時說好了,你要留在軍營後方,安穩人心,隨時決策,可你呢?私自離開軍營就算了,還自己去敵營後方救人!你一個丞相,枉顧軍法,論罪也當誅!”
“陛下恕罪,”魏延彎了彎唇:“只要找回季安,如何處置我,隨你。”
“還用你說?!”趙闌瞪了他一眼,又突然道:“你先別急著死就是了!我懷疑季安被你那個情敵擄進宮了。你可得好好保著命,要不然你的好情郎就要成為別人的好情郎了!”
魏延聞言,終於倏然清醒。他像是被重錘擊中:“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