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象迷宮
長江水退去後的河床上，五行符號開始滲血。
裴沐昭跪在青銅鬲前，指尖還停留在”墟”字晶片上。血水從石刻的溝壑裡湧出，在幹涸的河床上勾勒出城市輪廓——北京、上海、重慶、廣州、西安，五座城市的微型投影懸浮在血霧中，彼此間由發光的資料流連線。
”這是量子糾纏圖譜。”二十個餘薇的聲音在她顱骨內共振，”每個光點都是被感染的意識載體。”
裴沐昭的機械瞳孔自動調焦。放大後的北京投影裡，博物館的每個遊客後頸都閃爍著微弱的”y”形烙印；上海投影中，外灘的玻璃幕牆反射著不存在的火焰；而重慶投影正重複著地鐵隧道的水形屍案，像段卡帶的錄影。
青銅鬲突然浮空旋轉。鬲身裂開三道縫隙，露出內部精密的量子計算單元——這根本不是文物，而是偽裝成青銅器的先進裝置。全息介面在裴沐昭眼前展開：
【終極協議啟用】
【檢測到20個主要異常節點】
【建議優先處理”金”位核心：北京市立博物館】
一陣尖銳的耳鳴襲來。裴沐昭的視覺系統突然接入博物館監控——”袁玲”正在西周展區巡邏，她的制服第三顆紐扣泛著不正常的紅光。當保安轉身時，裴沐昭看清了她的臉：不是袁玲，也不是任何已知受害者，而是年輕了二十歲的張璃菁。
”記憶映象。”餘薇們的聲音帶著電子雜音，”聞人過欣把所有人的意識都做了時間錨定。”
河床突然震動。血水組成的長江重新流動，但這次水面上漂浮著無數記憶碎片：十五歲的裴沐昭在實驗室做記錄、餘倩卿被綁在電擊椅上、林淼淼偷偷修改監控資料...每個碎片裡，都藏著同一個異常細節——鏡面反射的人物動作與實體不同步。
”認知幹擾劑的真正作用。”裴沐昭觸碰一塊記憶碎片，”不是修改記憶，而是製造映象偏差。”
碎片中的畫面突變。她看到自己——或者說觀察者七號——被組裝完成的瞬間。機械軀體的額頭上刻著微小字跡：”當映象成為真實，牢籠便不複存在。”
青銅鬲的全息介面突然警報大作：
【警告！”木”位節點異常活躍】
【市立音樂廳能量讀數突破閾值】
裴沐昭剛抬頭看向重慶投影，音樂廳的影像就爆炸般擴大，將她吞沒。等視野恢複時，她已經站在音樂廳後臺，面前是徐婭虹的屍體——不，是正在變成屍體的徐婭虹。樂團首席的雙手被鋼琴絃纏繞，而操縱琴絃的赫然是另一個裴沐昭，穿著十五年前的校服。
”終於見面了，七號。”校服裴沐昭微笑時，嘴角有聞人過欣的弧度，”我是第一個被感染的觀測者。”
真正的裴沐昭舉槍射擊，子彈穿過對方的身體打在譜架上。鋼琴突然自動演奏起來，琴鍵起落間，徐婭虹的傷口裡長出嫩綠的枝條——不是比喻，而是真實的植物組織，葉片上還帶著五行”木”字的紋路。
”映象世界的法則不同。”校服裴沐昭的身影開始閃爍，”在這裡，記憶可以生長為現實。”
徐婭虹的胸腔完全裂開。她的心髒已經變成木質結構，每根血管都延伸為藤蔓，纏繞上裴沐昭的機械肢體。最可怕的是，這些植物內部流動著熒藍色液體——與航天基地使用的量子溶液完全相同。
”你猜餘薇為什麼選擇&09;位做突破口？”校服裴沐昭的身影越來越淡，”因為樹木的年輪...”
話未說完，音樂廳的鏡子同時碎裂。每個碎片都反射出不同的場景：校園泳池底的秦至初、醫院輪椅上的夏溪、博物館展櫃前的袁玲...所有畫面中的受害者都在重複同一句話：”找到最初的鏡子。”
裴沐昭的量子處理器突然超頻運轉。她想起舊校舍心理實驗室的那面單向玻璃——從來沒有什麼”觀察組”，玻璃兩側都是實驗體。所謂觀測記錄，其實是映象意識在互相觀測。
”認知閉環。”她扯斷身上的藤蔓，”我們都在鏡子裡！”
這個念頭形成的瞬間，音樂廳像被擊碎的鏡子般崩塌。裴沐昭墜入無盡的影像迴廊，無數個”自己”在平行鏡面中做出不同選擇：有的按下”存”鍵，有的啟動自毀程式，有的站在原地崩潰尖叫...
在迴廊盡頭，站著穿校服的餘薇。她手裡捧著的不是金屬圓球，而是一面破碎的化妝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