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決明想多了，嘴巴閉上，沒臉再叫周啟尊的名字，見周啟尊手臂上掉下一滴水珠子，張決明摸摸臉，這才發現自己又哭了。
他退後幾步，潦草地跑到窗邊，慌慌張張從窗戶跳走了。
說是跳，更應該是飄走的——鬼魅，來無影，去無蹤。
雙腳踩實地面，張決明仰起頭，眼角的淚幹出一道淺淺的痕跡，讓眼角的面板有些微微崩緊。
他望著月亮，這夜月亮是圓的，不算太圓，是一種渾潤的橢圓，又白又亮。
一道火光突然將這月撕破，火色嗖一下劃過，像在月亮上擦了道血口。
張決明眼神晃了晃，伸出手，接住這道火。
這是地獄業火——幽冥在召他。
業火在落入他手心的一刻熄滅。張決明抬眼環顧一圈，他清瘦的身形隱入暗夜裡，走進前方僻遠的叢林中。
叢林盡頭，張決明找到了赤豹。
赤豹身上的火光沒有以往那樣盛了，它乖巧地趴在地上，脊背上破開一道縱長的傷口。
張決明一見這傷，立馬撲過去，他抱住赤豹的頭，赤豹乖乖倚著他，無精打采地低低嗚咽。
“怎......赤......受傷......”張決明急了。
他才只能連著說出“周啟尊”這三個字，要連貫地說一句完整的話，非常艱難。
“你是山鬼，跟我回幽冥吧。”閻羅王轉眼出現在張決明和赤豹身後。
張決明扭頭去看閻羅王，他雖不和赤豹一樣身上見傷，但臉色煞白，周身的靈氣也不如以往。
張決明知道，喬珺推他出來時幽冥已岌岌可危，不然他也不會被送到雲南邊境，是喬珺情急之下，只拼盡全力，胡亂將他送了出來。
“媽.....媽......”張決明一字一頓，生疏地喊。
閻羅王不由吃驚：“你能說話了？”
閻羅王往前邁一步，伸手想拉張決明起來，但微一停頓，猶豫著，最後還是收回了手。
從寬敞的褂兜裡，閻羅王用手心捧出了一顆火種。
張決明從火種上辨出喬珺的氣息，他趕快上前，將那火種虛虛摟進懷中。
“這是你母親留給你的。”閻羅王說完背過身，一揮手臂，前面的黑暗被烈火燒出一個大洞。
洞中火色糾纏，熊熊燃烈——那是通往幽冥的路，在那火焰之後，就是暗無天日的深淵地獄。
張決明懷中，火種似乎得了感應，愈燒愈烈，明豔的火光裡忽得淬出一條漆黑的鐵索，橫於半空。
“拿上撻罰，回去吧。”閻羅王最後說。
張決明頓了頓，再次抬頭望了月亮一眼。
皎白的月已經長好了，被業火劃破的那火色傷痕癒合不見。它還是那麼圓團團的，似乎從沒破碎過。
“我是不能待在你身邊的。”張決明念起周啟尊的臉，這樣想。
他順了順赤豹的頭毛，赤豹抬頭看了他一眼，將他駝了起來。
赤豹四蹄下重新生起火焰，它對著夜空悲嚎一聲，載著張決明高高跳起，順嘴叼過半空的撻罰，縱身躍入前方的火焰漩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