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勞動者,從他有勞動能力開始,如果能工作20年,就等於創造了20年的價值。如果能持續工作30年。就等於創造了30年的價值。——但是讓我們看一看,這些最貧苦、最底層的市民,他們能工作多少年呢?”
格雷特快步走出座位,站到主席臺邊的白板前。一隻手握著稿紙,另一隻手向白板一抬,法師伎倆再次閃耀,在白板上畫出一張柱狀圖:
“根據過去20年的死亡資料,花園區的貴族、富人、法師階層,平均壽命為59歲。
中高收入者,主要是低階法師、學者、商人,平均壽命,42歲。
中低收入群體,主要是小商販,工匠,底層辦事員,店員等等,平均壽命33歲。
而低收入群體,也就是農民、送水工、洗衣工、碼頭工人、沒有技術的作坊小工等,他們的平均壽命是——”
格雷特深吸一口氣。他環顧四周,刻意拉長兩句話之間的停頓,和每一個望向他的人對視。直到會議廳裡的沉默積蓄到足夠壓抑,他才吐出那口長氣,在白板上畫出一條觸目驚心,只有最左邊三分之一長度的柱體:
“——22歲。”
整座會議廳猛地一震。然後,嗡嗡嗡嗡的聲音,像海潮一樣倒捲上來,淹沒了每一個座位:
“什麼?!”
“這麼短?”
“才22歲?”
“哪怕14歲生孩子,22歲死掉,孩子都只有8歲!”
“那不等於讓孩子去死——”
“假的吧?怎麼可能那麼糟糕……”
“就是,我的鋪子裡,四五十歲的工匠,好幾個呢……”
格雷特低眉垂目,靜靜站在白板旁邊,傾聽這些雜亂的議論。剛開始錄入死亡登記冊的時候,他就為那些十四五歲,十七八歲,早早就悲慘死去的生命揪心。然而,等到統計做完,拿到計算資料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情況比他預料得要更糟。
糟得多。
22歲。平均死亡年齡,只有22歲啊。要知道,哪怕是舊中國,解放前,那樣悲慘的世界,國民的平均壽命,都達到了35歲……
22歲是什麼?
是地獄!
他安靜等待了片刻,揚起手中稿紙,向聽眾們展示紙上的秘法印記。咒法系的大魔法師一揚手,一道魔法光華閃過,雷霆塔的印記再次騰起,閃耀在空中。立刻,更大的聲浪轟然而起,久久方散。
格雷特昂首等待。這些資料又不是他編造的,原始記錄又出處、計算過程有塔靈背書,經得起查。他等待周圍漸漸安靜下來,踏上一步,向主席臺懇切陳詞:
“平均死亡年齡22歲,也就是說,一個勞動者能產生最大價值的時間,只有8年。從15歲到22歲的8年。
哪怕能讓他們多活一年,這也等於他創造財富的時間,從8年延長到了9年,整個社會的財富,可以期待八分之一的增長。
更不用說,貧苦人家的孩子,有一半以上在6歲之前死亡。這也就是說,從孕育嬰兒,到出生,到養育至六歲,這段時間的社會財富,是白白消耗掉了,沒有產生任何價值。如果能改善他們的條件,讓更多的孩子活到成年,這就是社會的一筆巨大財富!
別的不說,尼維斯城至今還在招收人手,去新大陸做工。每個工人的預付款,在20到25個金幣之間——哪怕多一個人活到15歲,也能多20個金幣啊!”
這段話格雷特准備已久。商人,作坊主,小貴族,看的可能是工人個體的工資,而魔法議會作為統治者,關心的肯定是國民生產總值,或者人均國民生產總值。即使他們還沒形成具體概念,為他們點破,那也容易得很。
而要說服這座城市的掌權者,只需要詢問一個問題:如果在每人身上投入1個金幣,能產出30金幣的社會財富,合算不合算?
他說到這裡就暫時住口,靜靜等待。議事桌對面,旁聽席上,官員、貴族、商人們口沫橫飛,比劃著手勢,不停議論。主席臺上,幾位大魔法師急促討論了一陣,防護系那位評審委員一彈手指,會議廳中,立刻響起了一聲宏大的鐘鳴。
廳裡很快安靜下來。白袍法師轉向格雷特,神色嚴肅,語氣鄭重:
“格雷特·諾德馬克法師,你提出了一個很好的觀點。但是,想要說服議會增加投入,你還需要再說明一點:
增加這項投入,對市民的生命和健康,到底有多大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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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2年英國工人的孩子有一半不滿5歲死亡,倫敦工人、商人和貴族的平均死亡年齡,分別為22、33、44歲。
講真,查到這個資料我也很震驚……我知道很慘,我不知道居然這麼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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