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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苴咩城中,人心惶惶。
劍川、銀生、麗水、永昌四鎮兵馬不見蹤影,東京也沒甚動靜,形勢還不明朗嗎?
而隨著西洱河諸大族兵馬的次第到來,守軍的最後一絲抵抗意志也被瓦解了。
這幾日,不斷有人縋城而出,向夏軍投降。
鄭仁旻想升朝議事,卻發現官員所剩無幾,於是愈發絕望,把自己關在宮中,借酒澆愁。
二十八日,清平官趙善政入宮覲見,君臣二人抱頭痛哭。
哭完,趙善政抹了把眼淚,吞吞吐吐道:“驃信,事已至此……”
“你可是勸我投降?”鄭仁旻一拍桌子,大喝一聲,問道。
侍衛們在外間探頭探腦,不斷張望。
趙善政心中一緊,連忙道:“驃信誤會了。老夫來此間,是勸驃信保重龍體。國事並未至不可為之處,城中尚有兵馬三萬餘人,糧草充足,只要堅守待援,夏人定然解圍而去。”
“你不是來勸我出降的?”鄭仁旻半信半疑。
“陛下如何誤會老夫?”趙善政泣道:“老夫若要降,當初大渡河時便降了,何需等到今日?”
他還真是來勸鄭仁旻出降的。
夏主並不嗜殺,聽段義宗說,渤海國主還好端端地活著,每月都有錢糧賜下,驃信若降,寓居洛陽之時,還能做個伴,不挺好麼?難道真要與城偕亡?
但方才探聽鄭仁旻的口氣,發現他似乎還不太願意降,為免把自己搭進去,只能改口了。
“段義宗不見蹤影,諸官紛紛走避……”鄭仁旻亦泣道:“到頭來,竟然是趙昶最忠。”
“先帝駕崩之時,拉著老夫的手託付國事,每每思及,都哀慟不已。”趙善政又擦了下眼淚,道:“驃信一定要保重龍體,待夏兵退走之後,還要出來收拾國事呢。”
鄭仁旻心情稍稍好轉,重新燃起了信心,道:“元知道以前做錯了很多事,若真能迫退夏兵,一定勵精圖治,屆時還要趙昶多多輔佐。”
“驃信有此志,大長和國中興有望矣。”趙善政喜道。
他能怎麼說?還能怎麼說?這個時候當然只能順著鄭仁旻的話頭,撿好聽的說下去了。
君臣二人談了很久,涉及到諸多國政。一直到午時,鄭仁旻留趙善政在宮中用完膳,才放他離開。
出得宮城之後,趙善政嘆了口氣,悄悄喚來一人,低聲道:“你去找赤奴,讓他開城。”
隨從輕輕點了點頭,悄然離去。
趙善政慢慢走在天街上,靜靜看著空蕩蕩的街道,悵然許久。
自蒙氏避禍,逃出哀牢山,主詔蒙舍開始,列聖披荊斬棘,創立天南大國,一度大敗唐國,屢破吐蕃,開疆拓土,征討不從,硬生生打出了六詔的威名,讓吐蕃、大唐都不敢小視。
大長和國承自南詔,稍顯頹勢,本以為只是暫時走下坡路罷了,可沒想到竟然一戰亡國。
奈何,奈何!只能說天意弄人,盛衰自有其時。
不知道怎地,趙善政想起了當年如日中天的異牟尋力排眾議,將象徵著天命的鐸鞘獻給大唐的事情。
或許,從那一刻起,很多事情就已經註定了。
天命走了,怎麼折騰都沒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