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大軍尚可,聽聞秦王遣落雁軍渡江南下,該部水土不服,傷亡頗眾。”趙光逢偷偷看了一眼邵樹德,說道。
他總覺得聖人似乎想看到有疫病發生,尤其是那些由晉人、契丹人、渤海人、靺鞨人、回鶻人組成的部隊。
這種感覺毫無理由,但他就是覺得似乎有這麼一回事,尤其是秦王將落雁軍從濠州戰場調離,派到江南去,理由是廣陵衙軍、鎮軍大部潰往江南,賊人實力雄厚,需要支援。
想到這裡,趙光逢也嚇了一個激靈。
邵氏父子的小算盤,還是別擅自揣摩了,沒有好處。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邵樹德說道,似乎對此不以為意。
趙光逢也不便再說了,他心中已有數。
“再說回南都之事,等打下升州,查驗戶口、田畝之後,再做定奪。”邵樹德說道:“南朝建康遺址,也得勘驗一番。此事不急,容後再說。”
“是。”趙光逢應道。
他聽得出來,聖人居然不是特別在乎祖籍揚州,而是更看重建康。
想來也是,自武則天年間越王貞事敗後,邵氏被流配豐州多少年了?怎麼可能還顧念廣陵老家?
忽然之間,他想起件好笑的事情。
聽聞王師攻取楚州、揚州後,江都、海陵等縣瞬間冒出了十餘家邵姓宗族,與秦王攀親戚。底下人不敢擅自處理,報到了秦王那裡,結果秦王將這些人痛罵了一頓,一人吃了三鞭子,全轟走了。
以趙光逢來看,那些人在二百年前沒準還真是聖人親族。但時過境遷,豐州邵氏也是一農家,並無族譜,現在想攀親戚,卻很難認了。
趙光逢離去後,邵樹德登上了長春宮內的最高點,俯瞰河山。
一瞬間,他彷彿回到了前唐大順四年三月。
在那之前,他已經徹底掌控了關中,並第一次東出。雖然無功而返,但回師時順手拿下了
陝虢二州。
王重盈身患重病,沒敢與他叫板,生生嚥下了那口氣。
時任渭北節度使任遇吉修繕了宇文護初建、隋文帝增築的長春宮。
邵樹德攜妻子家人入住此行宮,登高望遠,俯瞰太華、中條二山,心中已在密謀如何吃下河中一府四州。
建極十二年的二月,他再一次登高望遠,此時謀劃的已是萬里之外的西域。
此時此刻,恰如彼時彼刻。
烈士暮年,壯心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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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