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薇城的城門叫應天、明德、曜儀之類,很嚴肅,很正經。
上陽宮則是提象、芬芳、含露、通仙、仙洛之流。
神都苑的城門名字更絕,什麼望春、籠煙、迎秋、靈溪、風和,聽著就是度假的地方。
皇帝也是人,在壓抑的紫薇宮內住久了,就想到上陽宮、神都苑輕鬆輕鬆。
“你要和丘思廉同心協力,勿要爭鬥。”邵樹德告戒道:“新送來的蕃人少年,多加甄別,好好操練。聖人的那些宮人、小黃門,能拉攏則拉攏,儘量安排上咱們的人。以後聖人的一舉一動,都要盯緊了。他做了什麼事,說了什麼話,見了哪些人,結交了哪些文武官員,揀重要的記下來,發往軍中,勿要遲疑。”
“遵命。”王彥範如小雞啄米般點頭。
他知道,他們這些舊宦官,能得到新主信任是多麼不容易。劉景宣前車之鑑可不遠。
交代完這一切後,邵樹德又見了見王虔裕,勉勵一番。
家業愈發大了,能得到立功機會並不容易。邵樹德看得出來,王虔裕還是很希望到一線拼殺的,為子孫後代奠定基礎。
但王虔裕也知道赤水軍要留守洛陽。花費血本建立的東都,不可能僅靠河南府州兵守禦,那是不夠的,也是非常危險的,必須要有一支足以讓人信賴的部隊鎮住場面。
忙活完這一切,邵樹德在二十六日深夜低調離開了神都苑,一路向東,直趨汴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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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神福終於回到了楚州。
他是楚州刺史,但兩年來一直在西線的黃、蘄一帶與夏人交戰,結果麼,只能說很慘澹,損兵折將、丟城失地。
他看得出來,吳王想培養劉威。或許因為他是廬州人,是吳王的鄉黨。
但戰陣之事,不能這麼兒戲。
劉威當安州刺史,結果敗於折宗本之手。退守蘄州,又敗,可見能力有限。
若真信任劉威,大可讓他當親將,掌握衛隊、親兵,這個職位不需要太強的行軍作戰的能力。但當方面大將、刺史,劉威就不夠格了。
安、黃、蘄三州次第丟失,數年擴張成果毀於一旦。而今賊軍兵鋒直臨舒州,四處擄掠,人心惶惶,西線的連續失敗難辭其咎。
現在吳王調黑雲都舊將、蔡州人李簡至舒州,統合前線退下來的殘兵敗將,並舒州兵,共計兩萬人,嬰城自守,以拖待變。
與此同時,歙州刺史陶雅統領水師萬餘人,朔江而上,襲擾夏兵糧道,這才堪堪拖住了他們前進的腳步。
但李神福覺得,西線未必能拖多久。能打成什麼樣,完全看夏兵的糧草是否能跟上。鄂、安、黃、蘄諸州殘破,百姓逃散,就地籌措糧草有些困難,必須長途轉運,這代價可就大了。另外,如果不能走水路轉運,那麼夏兵是很難得到充足的補給的,這是淮軍唯一的獲勝之機。
廬州戰線,夏人的淮西節度使折嗣倫也缺乏強兵和充足的補給南下、東進。
這本來是朱延壽的絕好機會,奈何他精心訓練的廬州兵曾經經歷過慘痛失敗,這幾年才稍稍緩過了一口氣。雙方在此僵持已久,互有勝負,誰都難以突破。
但這兩條線其實都不是主要戰線,真正產生重大影響的,還是已經陸續開始的徐州大戰。
吳王能不能在淮北站穩腳跟,能不能在中原取得一塊立足之地,就看能不能把李唐賓給趕回去了。
此人現在堪稱邵樹德手下頭號大將,連續攻滅平盧、泰寧二鎮,若連徐州也被他拿下,便是攻滅三鎮的偉業,放眼整個天下,未之有也。
遠方響起了嘹亮的號子聲。
漕渠之上,千帆雲集,百舸爭流。
一船又一船的糧草、器械被送過清口,然後沿著泗水北上,前往徐州。
武夫們計程車氣還算不錯,他們沒有經歷過失敗,信心很足,敢打敢拼。一營又一營,排著整齊的佇列,在水師的護翼下,浩浩蕩蕩北上中原。
“修繕城池堡寨,積蓄糧草甲兵,州縣鎮兵、土團鄉夫,旦夕操練,不得有誤。
”李神福轉過身去,對部將下令道。
此番他不用北上,不過與折宗本、丁會交手過的他,還是未雨綢繆,做好了前線潰敗的準備。戰陣上的事情,誰說得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