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長你去哪,我也去。”高崇年說道:“不過可不可以去更西邊?焉耆、庭州還沒州兵呢。高昌這邊太熱了,夏天受不了。”
到底是白山黑水出來的人,實在耐不住高昌的夏天。
火辣辣的陽光之下,到處是刷成白色的房屋。即便這樣,也熱得讓人發慌。當地人甚至都在房子底下挖地窖,夏天儘量往地下住,可見一斑。
“你們既然這樣想……”高柔嘆了口氣,道:“阿姐也不好多說什麼。等以後有了機會,阿姐再向聖人吹吹風,把你們弄回來。”
高崇龜、高崇年兄弟悶悶地應了一聲,顯然有些不自在。終究還是靠關係,不是憑自己本事,這太讓人羞恥了。
與高家兄弟一起來的少年們剛剛住進了軍營,領了一身軍服,諸般器械,還沒玩兩天呢,就被軍官帶了出來,去收割田裡的小麥。
大夥有些懵,但遲疑了一會後,還是接受了。
前陽關鎮遏兵馬使、現天武軍都虞候索衍看著這些順從的兵士,自以為得計——天武軍,是聖人親賜的軍號,由趙王邵嗣武擔任軍使。
願意幹這些粗笨活計的兵可不多,也就新來的人好說話。沒當過兵,沒受過軍中舊習氣的薰陶,支使起來就是方便。正所謂萬事開頭難,你幹過一次雜活之後,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
地裡的麥子長勢很好。下田畝收不會低於八斗,中田鐵定在一斛以上,甚至一斛二斗,上田畝收當在一斛五斗到兩斛之間。
高昌的土地並不貧瘠,這裡缺的是水。而只要有井渠灌溉,收成基本都能得到保障。
兩千新兵彎著腰,揮舞著大鐮,將一捆捆的麥子割倒、捆紮起來,放在田埂旁。
另有一些人拉著馬車過來,將一捆捆的麥子裝車拉走,脫粒、揚塵、晾曬一條龍。
大夥忙得熱火朝天,彷彿忘記了此番西行的目的。
收完麥子的田地裡,婦人、小孩走了進來,彎腰撿拾起遺留在田中的麥穗。
這些地現在還是官田,但事實上早已分出去了。
收完這茬糧食後,他們這些鎮兵家屬就可以過來認領各家的田地。接下來,或直接開種冬小麥,或等到明年正月下旬、二月初的時候種大麥,或者再等等,到二月底的時候種春小麥……
隨你自己心意,愛怎麼種怎麼種,從今往後,這就是私田了。
鎮兵是職業武人拿的錢不如禁軍多,大概只有七八成的樣子,但也足夠生活了。家人還分了地,就在各處軍營、城鎮附近,有新修的井渠灌溉,勤勞一點的話,每年能打不少糧食。
如果有了空閒,再把自家宅院改造一下,平整出一些菜畦,弄一處葡萄園,日子就有滋有味了。
唯一的缺憾就是夏天太熱了。
但怎麼說呢,人的適應能力是很強的。夏天那兩三個月,熬一熬也就過去了,至少冬天比較暖和啊。
中原要到春社節過後才會春播,這裡有時候元宵節前後就能春播了,最晚甚至可在十月底收最後一茬糧食,農田利用率極高。只要能維持得住地力可勁種就是了。
六千鎮兵及其家屬,總計兩萬八千餘人,就此在西州諸縣、軍城安下了家。再加上重新普及的驛站體系,遷移而來的工匠、文人、官員、商徒等各色人等,在一年的時間內,西州的人口結構得到了極大的改變。
現在這總計一萬七千戶人口中,中原移民已經佔到了四成以上。考慮到他們是統治階級,以及高昌本就相對“唐化”,隨著教育的持續推行,這裡的面貌會一點一滴地改善,最終成為大夏經營西域的核心——至少在前期這二三十年,高昌的地位無法動搖。
而在高昌東面還有個小一號的“高昌”,即伊州。
在去年經歷大戰之後,伊州的人口一度跌到一千四百餘戶,與荒無人煙也沒什麼兩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