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邵州諸縣,以羌種為主,他們就對邵樹德非常感激。從奴隸制的社會中脫離出來,成為編戶平民,有了自己的產業,雖說都是上陣拼殺換來的,可天底下大部分人只有無休止的拼殺,而換不來土地,這就足以讓他們感恩戴德了。
一句話,群眾基礎非常好,他們都是支援邵聖人的。便是有野心家,也拉不起人來,只能灰溜溜跑路。
來人在院中石桌前坐了下來。
儲氏得尚食示意,將早膳端了過去。
坐在那裡的是夏王及王府長史陳誠,兩人言談甚歡。聽陳長史的意思,應該是勸夏王到河陽走一趟。
河陽!儲氏的心情很複雜。她剛在那裡佈置了新家,結果夏軍就打來了,解賓、蘇濬卿都是白眼狼,竟然獻城而降,讓自己陷入這般境地。
“還有一事,請大王多發人手,修武縣開礦、制磚皆須大量人手。”陳誠又說道:“築城拒敵,若有磚石,則固若金湯。”
“你莫不是宋司徒的說客?今日所提諸事,句句不離河陽。”邵樹德笑道,不過他還是同意了,道:“西門重遂致仕後,牽連了一大批人下獄或流放,我把他們都要過來,發往河陽。”
西門重遂的倒臺,當然不會僅止於他一人。這種龐然大物,勢力盤根錯節,韓全誨採取的策略是收買一部分,邊緣化一部分,再嚴厲打擊一部分。
遭到打擊的人一般都會被羅織罪名,其中有宦官世家,有世家子弟,也有神策軍將校,甚至就連宮官都有跟著倒黴的。
……
用完早膳後,邵樹德便去了王屋縣。
八月初七,鐵林軍左右兩廂護衛著大隊車輛抵達了王屋縣郊外某處。
“夫人。”邵樹德牽著折芳靄的手下了馬車。
“大王辛苦了。”王妃的臉色雲淡風輕,看不出喜怒。
“父親。”幾位兒子也一同跟來了。
大郎邵嗣武、二郎邵承節在前,他倆年紀最大,分別是十二歲和十一歲。
三郎邵勉仁是大封之子,今年八歲,四郎邵觀誠生母是諸葛氏,七歲,也跟著過來了。
他們身後是大群僕婢、侍衛,以及王府僚佐。
邵樹德拉著折芳靄的手,輕聲笑道:“這排場,可有二聖巡視邵州的感覺?該讓畫師作幅畫。”
“大王休要胡說。”折芳靄抓緊了邵樹德的手,道:“天下未定,萬不可如此。夫君這些日子,有些志得意滿了。妾非那拈酸吃醋之人,只是為夫君大業著想。”
邵樹德聞言悚然而驚。仔細想想,自從南下沿淮諸州,置淮西鎮,飛龍軍又突入河南,將宣武軍給遛得灰頭土臉之後,他確實有些志得意滿了,覺得朱全忠不過如此,早晚兵進汴梁,殺了此賊。
甚至昨晚,在解氏身上發洩完後,他還得意地回味成吉思汗的名言:“人生最大之樂,即在勝敵、逐敵、奪其所有,見其最親之人以淚洗面,乘其馬,納其妻女也。”
這話太他孃的霸氣側漏了!可能非常不符合宋朝及以後讀書人的三觀,但對此時滿地走的武人來說,可真是說到他們的心坎裡了,這是最高成就的征服,精神層面的滿足感非常強烈。
沒辦法,北朝以來,胡風就是這麼濃烈。
“夫人所言甚是。”邵樹德拉緊王妃的手,舉步向前,道:“這天下還得一步一步打,不能懈怠,更不能小瞧天下英雄。”
當然,話是這麼說,但金仙觀還是會常去的……
王屋縣已經發展好幾年了,鄉間景色讓人看得心曠神怡。
田地錯落有致,金黃色的麥子已經開始收穫。
被邵樹德視作鄉村經濟恢復標誌的釀酒作坊已經出現,酒旗迎風飛舞,看著喜人。
一些樹林被砍伐掉了,這是之前戰爭的遺害。
農人們將其改造了下,開墾成農田。田地之間還殘留著低矮的灌木叢,看著非常整齊,且枝繁葉茂。毫無疑問,這是農人修葺的所謂“樹籬”,用於區分相鄰兩戶的農田和牧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