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商帶來的外洋商品,在國內售價也很高,朝廷同樣能收大筆稅金。而且,消費的還多是有錢人,普通百姓誰用龍腦油、龍涎香、檀香、鯊魚皮、琉璃、薔薇露、珊瑚、寶石之類的奢侈品啊?
每交易一次,朝廷收一遍稅,等於從富人口袋裡掏錢,然後來應付國家各項開支——歷史上南宋初期,海關市舶司的收入佔到朝廷財政總收入的15%,中後期時,接近三分之一,可能是歷朝歷代海關收入最高的時期了。
這會海貿還沒宋代那麼發達,大夏諸市舶司,每年大約撈到三四十萬緡的稅金——北宋前中期關稅大約有四十多萬緡。
外商進獻給皇帝的財貨價值百萬緡——這是進奉,不是“稅”。
收市制度賺的錢就更多了——一般由內務府代為售賣,所得解入戶部國庫。
為了鼓勵貿易,邵樹德剛剛下令,停止進奉和收市這種直到南宋仍然在延續的陋規,並將其統一併入關稅內,即提高稅率,降低不規範的掠奪制度。
考慮到南宋後期一千萬貫的市舶司總收入,大夏每年不到兩百萬的總收益,真的是小巫見大巫,還有極大的提升空間。
“堂堂華夏,賺錢還不如胡商,聽著就讓人氣憤。”王貞白有些惱火,胸口一起一伏,顯然見不得胡人開店賺夏人錢財。
在他看來,你們來買東西就行了,其他的一概不要動,乖乖送錢即可。
“你不懂。”邵勉仁笑了笑道:“賬不是這麼算的。聖人的想法,是諸市舶司能夠給朝廷提供更多的稅金,越多越好。而且,這個稅金對百姓無傷。”
這個微妙的點,他不想多講。
從富人手裡徵稅和從窮人手裡徵稅,哪個更好,傻子都知道。
簡單粗暴地直接徵稅和讓你買東西時心甘情願交稅,哪個更好,明眼人都清楚。
富人嘛,多花錢就是了。伱們花出去的錢,朝廷過一遍手,徵點稅,然後僱傭窮人幹活、打仗,如此才能迴圈得更久。
“殿下奇思妙想,我不如也。”王貞白拱了拱手,道。
“無妨,我以前也不知,直到看了聖人寫的《商業》、《地租》兩書初稿。”邵勉仁看了眼王貞白,鼓勵道:“長史文采出眾,熟習公文,庶務亦管理得井井有條,我可是須臾少不得。”
王貞白臉色轉為紅潤,躬身行了一禮。
瓜州浦內外,桅杆林立,就連附近的小河汊內,都停滿了大大小小的船隻。
船上滿載貨物,吃水極深,時不時有人上上下下,即便入夜後也不停息。
青樓酒肆茶鋪隨處可見,絲竹之聲陣陣,更有那不要臉的妓人,圍著大腹便便的商人轉悠,無論蕃漢。
只要局勢平穩,商徒們就像從地底鑽出來那樣,走南闖北,販賣貨物。
作為一大貨物集散地,聚集在廣陵的商人極多,胡商及其家屬就有三五萬人。
每天都有無數的絹帛、銅錢、銀元、迪爾汗、第納爾在此流動,怪不得當年高駢要盤踞於此,坐視巢軍北上呢。
有來自河南、河東、河北的數萬精兵,有無數的商稅,還有漁鹽之利,更坐享富饒的淮南平原,良田數十萬頃。有這個本錢,誰沒有想法呢?
廣、泉、明、揚、海等州,有權對外貿易的港口十餘,諸市舶司如果每年能給朝廷提供五百萬緡的稅金,則天下無人能禁海。
直到海洋貿易深入人們生活的各個角落時,甚至連禁海的提議都會被認為是離經叛道。
這個過程可能需要幾十年、一百年甚至幾百年,但只要走在正確的道路上,就什麼都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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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八,在換了一艘平底船後,邵勉仁抵達了高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