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牛肚菘已經不是它那隻能生活在南方的祖宗了,可以在冬天緩慢生長的蕪菁的血統越來越多,以至於牛肚菘漸漸能夠經歷風霜嚴寒。
白居易曾有詩云:“濃霜打白菜,霜威空自嚴。不見菜心死,翻教菜心甜。”
這個就牛逼了,霜居然奈何不了牛肚菘,威嚴盡喪!
韓愈曾親自種菜,收穫後邀人來飲酒,並寫詩云:“晚菘細切肥牛肚,新筍初嘗嫩馬蹄。”
這種菜(牛肚菘)可以在秋末收穫,然後儲存起來,作為冬菜的一種。
但今天這菜又與牛肚菘不同。
邵樹德仔細觀察,發現從外表上來說,變異菘菜的血統十分明顯,整棵菜並不結球,既不像後世的黃芽菜,更不像包菜。
“怎麼培育出來的?”邵樹德問道。
“陛下曾讓人把菘菜、蕪菁種在一起,精心選育,這便是成果了。”耶律滑哥說道:“司農寺分發了一些種子,藍田縣去年就開始種了。個頭比牛肚菘大,產量也高,只要不是冬天最冷的那陣,還可以長,就是慢了一些。”
邵樹德看著滑哥,突然笑了,道:“想當年你來投朕,什麼都沒有,什麼都不會,渾身上下沒一文錢,但卻把你爹的小妾拐出來了。”
周圍人聽了竊笑不已。
滑哥也不覺得尷尬,道:“花姑已為我生了三個孩兒。”
“不錯。”邵樹德說道:“朕今日不是誇你生孩子的本事。朕是覺得你有長進了,官沒有白做。繼續保持,縣丞絕對不是你的終點。”
“謝陛下隆恩。”還沒給他升官呢,耶律滑哥就喜不自勝。
眾人皆笑。
邵樹德讓人拿來一顆菜,道:“此菜可命名為‘黃芽菜’。司農寺還得繼續培育,現有的種子,可分發一部分給百姓,讓更多的人一起培育。堅持下去,百姓冬日餐桌上,又將多一道鮮菜。”
“陛下心懷百姓,臣等佩服。”眾人紛紛說道。
邵樹德扭頭看向兒子,道:“朕有今日,司農寺功不可沒。這天下的事情,說穿了還是吃飯問題。朕忙活數十年,能贏那麼多人的秘密,無非治軍、種田兩事。關西這破地方,讓朕整飭出來了,提供了大筆資糧。不然的話,朱全忠這一關都過不去。吾兒在治軍、用兵一道上頗有心得,以後還得更加註重農事,此為天下之本。”
“更好的種子、更多的糧食、更多的茶葉、肉奶、布匹……阿爺這輩子幾乎有一半時間在關注這些事。”
“農業搞好了,才有可能發展其他的。記住,農為天下之本。做任何事情,都要儘量考慮農人的利益,包括用兵打仗。”
“做到這點,這個天下就不會亂。即便談不上有多出色但讚一聲太平世道並不為過。”
“兒受教。阿爺的方略,兒一定會遵從,絕不擅改。”邵承節說道。
“這……也行吧。”邵樹德嘆了口氣。
太子這回答,怎麼說呢,讓他心情很是複雜。或許是要求太高了吧,其實這樣或許也不錯?死板地繼承自己的政策,小修小補,在太子當政這一代,應該沒啥問題。至於再後面怎麼做,那就要靠後人的智慧了。
“兒知道自己的長處在哪裡,短處又在哪裡。”見父親神色複雜,邵承節又解釋道:“國有外敵,兒領兵破之。國有動亂,兒率軍平之。此皆不難。農工商諸事兒有些心得,但多半不如大人既如此,蕭規曹隨好了。”
“蕭規曹隨……”邵樹德沉吟良久。
“大人。昔年武則天主政,雖多倒行逆施之舉,但她用宋璟、姚崇為相,繼承前代大政,百姓生活反倒不錯。”邵承節繼續說道:“大人可揀選良相,兒定然信重。如此,則國勢蒸蒸日上。用兵布武之事,兒自決之,定比那武周要強。”
“你能這麼說,阿爺倒可放下幾分心。”邵樹德笑道。
兒子說的話,他當然不會全信。
一朝天子一朝臣,豈是說著玩的?老父親親手選的輔政良相,即便兒子真的信任他們,其他官員呢?朝堂鬥爭是必然存在的,他們不會被別人聯合搞下去嗎?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這確實已經是最好的辦法,難不成換太子?那樣更危險。
罷了,罷了!
二郎能掌握軍隊,掌握著掀桌子的武力,就足夠了,別想太多。這樣的天子當政,也不可能淪為傀儡,他的意志應該還是能夠執行下去的。
既要能壓服數十萬武夫,不讓徐溫、張顥之事重演,又要會耍弄權術,還要精通治國理政——世間哪能所有好事都讓你佔了!
“吃飯吧!”邵樹德揮了揮手,道:“吃完飯,去渭橋倉看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