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只有兩個辦法。
其一是發下一筆賞賜,然後將他們撤回河東休整,緩解緊張的情緒。其二是縱容他們劫掠,這是可以釋放負面情緒的。
一般而言,軍中主將喜歡用第二種,對於恢復士氣有奇效。講究點的只允許劫掠,不允許傷人。
不講究的就默許你燒殺搶掠,但不能鬧得太過分,更不能屠城。
還有一種完全放任的,什麼「三日不封刀」、「五日不封刀」,都是這種放任制度下的產物,經常鬧出屠城惡行。
在各個王朝開國之師中,夏軍算是紀律保持得不錯的了,邵承節肯定不能選第二種辦法。
「我已遣人至各縣派捐,長沙城中也有財貨,我會讓馬殷帶頭吐一批出來。你一會就向各營宣佈,月底之前人賜錢一緡、絹兩匹,各軍都有。」邵承節拉住了上前行禮的李存賢,說道:「宣佈完畢後,誰再有怪話,無需猶豫,直接捕殺。在這個當口,兒郎們不會和賞賜過不去的。」
「遵命。」李存賢鬆了一口氣。
部隊他孃的太難管了。如果在北方作戰再稍稍縱容一下軍紀,根本沒這麼多事,晉兵其實沒那麼跋扈。
但在湖南廝殺,就不一樣了,你還不允許劫掠錢財和玩女人,軍士們怨氣大是肯定的。
其實李存賢也不是很理解。古來王朝,自漢至唐,承平時軍紀可能還維持得不錯,但開國亂世之時,哪個軍紀有這麼嚴的?燒殺搶掠不是家常便飯麼?只要鬧得不過分,根本不會上史書,對君主聲譽也無傷,何必管得那麼死呢?
再說回本朝,飛龍軍軍紀好嗎?各支禁軍也時不時鬧出些「擾民」事件,為此捕殺軍士,影響士氣,有那個必要嗎?
邵承節不會想那些破事。不是他不知道,而是不在乎。
士氣降低了,我就帶人衝一衝,士氣一下子又起來了。在過往的軍事生涯中,他不止一次玩過這招,身上為此增添了數道傷疤。
真男人就該直面鋒刃,這是很能得到軍中好漢佩服的,為此可以讓他們暫時忽略其他「不愉快」的事情,提高容忍度。
晉兵敢反,他就敢殺,怕個鳥!
橫野軍在城西,邵承節轉過來時,只遠遠看著,沒有進營。
橫野軍的根底很複雜,一開始是雲、蔚等地的晉軍降人,後來摻入了部分易定、成德降人,幽州蕃部更是被抽調了大量精壯—這就是馬殷口中的「燕人」。
這支部隊的戰鬥力、服從程度都要比晉軍差,且遠戍在外很久了,比保寧軍來得還早,原本齊裝滿員的兩萬大軍,經嶽州、潭州多次戰鬥後,只剩下了一萬五千。
軍中甚至有開小差的,也不知道跑哪去了。如果說
有人造反的話他們的可能性最大。
今馬殷投降,對他們應該有一定的震懾作用,再輔以軍賞,可稍稍穩定住了。但邵承節也不確定如果再驅使他們南下邕州,會不會大規模叛亂。
只能先讓他們暫時駐防長沙左近了。
會哭的孩子有奶吃,容易造反的部隊更有統戰價值,老實人更吃虧,這個道理即便到了21世紀也是成立的。
只能等過了這陣子,再慢慢收拾他們了。
正月底,各支部隊陸續進抵長沙。一番甄別、罷遣後,得四萬餘人。
邵承節下令以許德勳、姚彥章、歐陽思、楊定真、黃璠等人分統各軍,水陸並進,一部留守湖南,一部匯合五管兵馬,南下平叛。
王審知等人連戰連敗,應該認識到自己的真實水平了,此番南下平叛,當是他戴罪立功的好機會。爵位至今還沒定下來呢,如果還喪師失地,繼續消耗之前攻廣州時攢下的功勞的話,郡公或將不保。想必王審知心中也很鬱悶。直接交了權入朝為官不好嗎?那樣價格就賣在了最高點。要知道,多做多錯,少做少錯,不做不錯啊。
但世事如此,他也沒有辦法。
聖人是識貨的,他只看你的價值大不大。王審知在湖南這一連串的戰鬥,讓自己的價值大打折扣,沒有之前那麼表面光鮮了。
在諸部軍馬南下的同時,馬殷及湖南主要軍政官員,也攜妻帶子,北上洛陽面聖。信使則比他們更早把訊息傳了回去······